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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极人臣傲视天下之时,除了一国之君就再没有人能压制的了他——所以他宁破坏,不放手,又何止是为了傅家声名?!

    而这个情根深种的皇阿哥,显然还看不透他。

    轻轻捏住永琰的手,福康安使了个巧劲就摆脱了他的钳制——而后一提袍角,端端正正地跪在雪地上:“王爷,请恕福康安不便相陪了。”

    永琰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却最终平和了脸色,声音漫漫扬扬地响起,冷过此时的冰天雪地:“起来吧。”

    朝廷刚刚热闹喧哗地过完元宵,乾隆为平衡后宫势力,果然就晋封嘉贵妃之子十一阿哥永星为成郡王,并命年纪尚不足十三的十七阿哥永麟跟着封王了的三个哥哥一起“入军机处学习行走”,而开春不久,得到和珅首肯示意前往江南查“十督抚贪墨案”的钱沣就在浙江呈上奏章言泰半总督实有贪墨之行,田庄宅院不计其数,贪银过百万之数,江南官场之风气可见一斑,建议乾隆从重从严处置以正官箴。而阿桂身负钦差重责任,却姑息养奸纵容包庇,想以陈辉祖一人息事宁人以结十督抚之欢心,其心其志可见一斑,也必严惩以儆效尤。

    乾隆将奏章轻轻丢在案上,抬眼望着站了一地的枢臣:“你们怎么看?”

    养心殿东暖阁的窗户上一例装着玻璃儿,明堂堂地照着众人,似乎一点点神色异动都纤毫毕现。幸而众人都是久经历练城府万千之人,许久之后,才见八阿哥永璇站出来怯生生地道:“阿桂乃国之栋梁,似乎不宜这点诬告之事就横加贬斥,以令百官寒心。”

    他说出了傅家党人想说不便说的话,乾隆听完却看了永璇一眼,不冷不热地道:“钱沣是个正人,他考虑事虽未必周全,但都是肺腑实诚的话,况且参十督抚贪墨他确有实据,难道反白为黑反治他的罪?!”

    和珅见八阿哥受了斥责大气不敢出地退到一旁,镇定如常地出列奏道:“皇上说的是,钱沣一案告倒十省督抚天下皆知,若草草处理敷衍了事岂不令天下人耻笑,为振我大清清廉浩气,十督抚非治罪不可。”

    十督抚治罪就意味着阿桂有失察包庇之错,看来和珅为了正式取阿桂而代之,不惜得罪那些连阿桂都不敢招惹的封疆大吏了。刘庸见到了不说话不行的地步,忙开口道:“可十督抚位高权重,真听了钱沣的话一并处置了,江南必乱——十省的缺空出来,那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和大人难道就立即有了人选能一一补上?”

    刘庸不愧老辣,几句话就暗责和珅暗中收纳党羽广布眼线,另一方面又暗拉了十省督抚一把,和珅一笑:“刘大人掌管刑名多年,我大清岂有反坐御史言官之罪?钱沣查案罪证确凿,获罪的反而是自己,岂非绝天下士人百姓之望?于我皇上的千秋名声又有什么好处?”

    这是和珅最聪明厉害的一着,阿桂与于敏中毕竟不同,他根基太深太广,朝中明里暗里站在他这边的实在太多,整他,就不能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否则就必成百官公敌——因而是钱沣,只能是钱沣,这个刚正不阿甚至从来不去分析朝中局势事态如何走向的谏臣,只要眼里见到一丝不平一点不法,就定要追根就底查个清楚明白——这样的人,有时反而更容易冲动,为了“武死战文死谏”的青史流名,他一介儒生就敢冒天下之大不惟状告权倾天下的十省督抚!

    可你,接着要如何收场呢?——谁都知道此事归根究底是和珅起的头,可真要得罪了十省督抚,和珅接下来无论任何政令都将举步维艰,“令不出京城”这也是历年以来所有禀政的军机大臣都忌惮各省督抚的原因——福康安沉默着,他甚至有些想看看和珅究竟还会在这瞬息万变的官场朝堂之上,如何翻云覆雨。

    众人也都沉默着,静静地看着乾隆。

    执政四十余年的皇帝慢慢地转向和珅,略带灰白的长眉下的眼依旧藏着人臣猜不透的心思:“十督抚,要惩办——依你的意思,如何办理。”

    众人心中都是一惊,乾隆是公开支持和珅要拿十省督抚开刀了?!但听和珅似行云流水般娓娓而道:“臣以为惟八字而已‘大事小办,小事缓办’。十督抚位高权重,又是封疆裂土,虽偶有贪墨但毕竟巡抚治理各省民生军政着功显赫——人孰无过?其实说句实在话,咱大清好比一大家子人钟鸣鼎食赫赫扬扬,而臣如子君如父,一子不孝可以赶,十子不孝若都赶走了,整个家就会散了——”舔了舔略微发涩的嘴唇,和珅继续道,“所以臣斗胆建言开‘议罪银’制度,谁犯了事儿,要查,但允许他们预交一笔银子赎他们的罪让他们留任将功赎罪——给他们一个悔改的机会!”

    一言惊四座——这不是等于公然地卖官鬻爵授受贿赂吗——还是堂而皇之地以国家的名义来实行!福康安至此才真地坐不住了,他此时才真切地感受到和珅玩弄权术手段之精深——他要打压阿桂不假,但却从没想过要真地得罪十督抚,那些大员们出那点子议罪银子是九牛一毛,谁犯了错立即交议罪银给国库抵罪?这不是无形中助长贪墨的歪风么?和珅立这个制度根本不为惩罚他们反而是大大地拉近与他们的关系!他起身道:“皇上,臣以为万万不可——此风一开,各省官员更加肆无忌惮,原本贪墨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如今用银子就能一笔‘议罪’,这还起什么约束作用!“和珅转过身来,平平静静地看着他道:“皇上将他们从微末小吏提拔为封疆大员,若有敢搜刮民脂民膏就是辜负圣恩——皇上既然可以让他富,自然也可以让他穷。他贪墨是取之于民,皇上如今就再取回来充之国库——谁贪的多就罚的多,这不也是警醒吏治么?所以臣以为,这议罪银制度,但凡总督巡抚以下四品以上官员都应通力实施!”

    行了。乾隆一见这二人又要争锋相对就头疼,一摆手止了议论——“和珅说的有理,阿桂还是老于军事疏于务啊~否则也不会比那些地头蛇给骗了,还上书要惩钱沣办他个妖言惑众的罪,真准了他的奏,还不天下哗然言路闭塞?不小惩大戒只怕不能服众。纪昀拟旨罢,阿桂罚俸三个月,撤去大学士一职,保留其一等诚谋英勇公的爵位,还是调去江南绿营练练兵罢。”顿了顿,似没看见众人呆若木鸡的表情,又道:“只是福康安说的也对,事关重大,容不得一点差错,否则这议罪银制度就成了朝廷一大弊端,须得一个可靠实城之人经手才好。”

    “奴才推荐一人,足以胜任。”和珅恭身揖礼,“此人已在隆宗门外侯旨,只待皇上宣召。”

    所有人不解诧异的目光中,只听得皂靴声响,一道瘦削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