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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赵府内处处挂起灯笼,随风摇曳,两人走在园林中石径上,借着灯光月光,半明半暗之间,两人只好也贴得紧,很快便没那么生分,有说有笑起来。赵烈只觉得崔家小姐身上暗香扑鼻,让人心神怡宁,加之声音娇媚悦耳,却不带矫饰,懂调情识礼节,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取妻如此,知书达礼,上得厅堂,似乎也不错。自己去想什么山神,才不是什么人生正道。
本因父母意向,心存逆反,此时也不那么计较起来。
如此想着,心情也放松了。男女之事,他还是通一些的,见气氛正好,便去拉素素的手。素素一惊,缩了缩手,挣了几下,竟也肯了。
赵烈握了那柔软小手,只觉得人生风月,才子佳人,经营八表,也算实现一半了罢!两人在廊上携手而行,素素犹自带羞怯,走得慢,赵烈也喜欢这般感觉,甚是满意。
“我家爹爹常说,我和赵家二公子,比和大公子登对。”
“你这般可人的,肯定有不少公子爱幕,怎么就看上我呢?”
素素低头一笑:“这也是缘份,父母之言,不能不听。另外,我也比较喜欢公子你。”
“哦?”赵烈奇道,“为什么?”
素素含笑道:“因为之前见你,生得精致漂亮,眉间又有点忧气,叫人怜爱。”
赵烈也笑:“精致漂亮,可不是什么形容男子好词。那现在呢?”
素素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肯说。
赵烈叹道:“你或许是个知我的。”当下放开她手道:“现在我还说不准什么,若他日你我能成,我定不负你!”
素素并不失望,只是问:“公子还有什么心事么?”
赵烈愣了下,微微别过脸道:“也不算什么心事……”
两人说着,便走到赵烈房间面前,却远远看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定定看着他们走近。
素素一吓,忙躲到赵烈身后,抱住他手臂,赵烈却认出那是张衍,心中一阵喜一阵痛,却无法言说。
“张兄,来了也不告知一声!”
张衍看着他,再看看素素,看得赵烈浑身好像火烧一样难受,却良久也不开口。
素素见这人着粗布衫,不像赵府平日来往,便当是赵烈外面 私下认识的朋友,也微微行了个礼。
张衍点了点头,仍不说话。
赵烈只好道:“张兄先去里面坐,我等下再来招呼。”
当下便打开门,点了灯让他进去。张衍一进门便坐下,对着桌上烛火,面色沉静,若有所思。
赵烈回头看了他一眼,替他关了门,便送素素按原路出了这个别院,问她还要上哪里。
素素摇头,赵烈看了心里不忍,却记挂着张衍,也无话可说。只好带她原路回去,一路上特地挑话头,但明显不如先时热络。他暗骂自己看见张衍心里又有所期许,没有志气。
好容易送走崔员外一家,又被父亲叫去深谈,也不过是问崔家女儿怎么样。那架势让他大为紧张,心里不愤被如此安排,却又说不出另一个可心的小姐出来。特别是父亲 还说了句“你不比你哥哥,定需要个这么懂事的”,让他觉得十分不平,心道“那你便让他娶个泼妇制制罢!”,父亲又道“若没娶上这个,再寻不到这么好的”,好像自己真抢不过那些其他官家子弟一般,觉得受辱,当下脸色也不好看,又不敢违逆,心里堵得慌。
应对了好一阵,才得回房。他心情极坏,强打精神,急急赶过厢房去,只怕张衍没了耐性,早就回山神庙了。
果然到了厢房内,一开房门,伸手不见无指,静静悄悄。赵烈心下颓然,一阵难过,扶门而立,却不进去。
“怎么不进来?”张衍声音悠悠传来,“我都你这般久了!”
一盏灯火自里间缓缓凭空飞来,停在他面前,照他关了门,又引了他,向里间走去。
张衍八仙桌旁,烛火之间,双目若含秋水般:“你怎么把我画烧了?我又不是死了,到阴曹地府收你画去!三番用山风阻了不让你那书童烧,他倒好,交于杨冕烧!我看定是你吩咐的,横竖还是让他燃了去!”
赵烈想他原是为画而来,自己为那画伤了多少神,费了多少心思,他自然是不懂的,不禁心酸,硬 道:“我倒想把那画还你,却不知怎么还!现在烧了,你要我怎么赔,我赔便是了!”
张衍叹道:“我不是要你赔。我只道你喜欢,如今却要烧了,怕是再不肯见我。”
赵烈顿了顿,粗声说:“我是不想再见你。”
张衍怔住,良久才叹道:“你说真的?”
赵烈狠狠心:“这是自然。”
张衍道:“那便好了,我今夜来此,就是与你道别。我因为私自见了杨冕,惹了他守在山神庙几天几夜,如今上头不满,道我行为不检,惹了凡人,降我到江阳卧龙山做山神。”
江阳和榆塘比自然是小地方,离栈塘不过一日路程,以织造闻名。
赵烈声音发颤:“你要做哪里山神只管去,何必告诉我!”
张衍看了他好一会才道:“你家三公子,我是认得的,不是个平凡人。他在上界犯了天条,又牵连到我,上面为了保我两个,才着我等下界。这几百年,以前同僚音讯尽失,我一个人在山神庙,无所事事,香火也不旺,连庙宇也要自己打扫,除了山中精怪,你是唯一个相识。若你他日得去江阳,能不能看我一看?”
赵烈已是哽不成声:“还有杨冕,他对你痴情如此,你怎么不着他去看你?”
张衍叹道:“我以长明灯照他十年苦修,生出一段孽缘。我虽不大识得风情,也知人间情爱,你情我愿。我负他,却没法助他过得此情劫,或许再不相见,方是好事。”
见赵烈不答,张衍又道,“其实我那日说为难你,并没有折辱你的意思,几百年在玉山,与精怪为伍,又不是个好交游的性子,和他们也难以成一片,无有他法,只好学着描绘精怪神韵于图上以自遣,你看出来,我心里好不高兴!你收了那些画又来寻我,我也很是欢喜……总之,要说寂寥为难,其实是我自己。”
赵烈这时哪还能言,只觉心痛难忍。
张衍却似未察觉,突然想起什么,怅然道:“刚才那女子,是你相好罢?长得好生美貌,天仙也不过如此了,和你甚是相配,应该是个能长久的。你看我这几百年,深居简出惯了,也没什么讲究,若逢你喜事,竟掏不一件像样东西出来。”说罢,真在粗布长衫上摸了几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只好把手往空中一伸,道:“来!”
一道白光自门外而入,被他牢牢抓在手里,摊开一看,是一枝寻常画笔。
“这个给你。能自出五色,墨永不竭。不信我写几个字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