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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扯着嗓子惨叫一声,蹦起来足有两尺多高,一头撞在旁边的衣架上。

    颇有艺术感的瘦高衣架重心不稳,禁不住十五斤肥猫的暴击,应声一头栽倒,正好从两个人中间削了下来,楚河汉界似的棒打了鸳鸯,接着,那弯曲的长钩又刮到了玄关的小壁灯,在骆一锅的尖叫声中,连灯泡再灯罩一起落地,来了个“碎碎平安”。

    费渡:“……”

    骆闻舟:“……”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骆闻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今天一定要炖了那只长了毛的王八蛋。”

    骆一锅闻听此言,越发怒不可遏,从鞋柜上发动了攻击,给骆闻舟上了一套夺命连环爪,冷酷地把他的外衣袖子抓开线了。然后它愤怒地跃过满地碎片,一个三级连跳,蹦到了猫爬架顶端,居高临下地生闷气去了。

    骆闻舟:“骆一锅,我跟你拼了!”

    费渡大笑起来。

    骆闻舟瞪了他一会,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被衣架砸了个正着的脚趾,心里一点脾气也聚集不起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反面教材里的败家皇帝,听那祸国殃民的妖孽百年不遇地笑上一声,亡国毁身都不在话下,何况在猫爪下断个袖?

    “看完猫拆房子,可算把你哄高兴了?”骆闻舟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一路都不声不响,还说什么都答应,闹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以为你又在憋什么大招。”

    费渡一愣,笑意微收。

    “我还在想,你小子要是再说什么‘不合适,散了吧’之类的屁话,我就弄死你,让你明年都下不了床,”骆闻舟伸手插进费渡的头发,重重地祸害了一把,“因为什么?是……那天在生态园的事?”

    费渡顿了顿:“我以为你会觉得……”

    “觉得你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吗?”骆闻舟叹了口气,隔着一地破烂,他倾身拉过费渡的衣领,嘴唇蜻蜓点水地掠过他的鼻尖,“那天你确实是有点吓人,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费渡:“什么?”

    “幸亏有我看着你……啧,做为一个用美色拯救世界的男人,诺贝尔真该给我颁个和平奖。”

    费渡:“……”

    “逗你玩呢,”骆闻舟放开他,弯腰扶起委顿在地的衣架,“没有我,你也长到这么大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数,是不是?”

    费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想要用目光刻录下他的轮廓,收进心里最深、最黑的地方,谁也不给看。

    “看什么看,”骆闻舟以其坚不可摧的脸皮,居然也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还以为“不好意思”这词已经被自己从词库里卸载了,“还不帮忙收拾,就知道戳在旁边看,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晚上,他们俩进家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一地狼藉的玄关。

    骆闻舟把玻璃灯罩和灯泡的碎片收拾到一起,费渡开始折腾阵亡壁灯留在墙上的残尸。

    他把连在上面的半个灯泡也换下来,又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根铁丝,尖口钳随便窝了几下,就窝出了一个小支架,刚好可以卡在灯泡上,随后他又跑到地下室,不知从哪刨出了一个破破烂烂的自行车筐。

    等骆闻舟把菜收拾停当,又用小火炖上红烧肉之后,就发现费渡已经将那旧车筐修修剪剪几处,架在了灯泡上的铁支架上,车筐立刻成了一套非常适合摆拍的灯罩,跟旁边“肇事”的瘦衣架相得益彰,仿佛它们本来就是一套的。

    砂锅里的水烧开了,味道飘了出来,骆一锅看在肉的份上,给铲屎工施舍了它廉价的原谅,重新跳下来在骆闻舟脚下乱转。

    骆闻舟靠在墙上,心里算计着火候,看着费渡背对着他,正收拾他用过的工具和剪下来的铁丝。

    一时间,那些丧心病狂的嫌疑犯、声嘶力竭的受害人、错综复杂的旧案、身份难辨的内奸……忽然就都安安静静地自行离开了他的世界。

    他心里宁静如微火熬煮的老汤,悠悠地冒着热气,好半晌才冒个泡,冒出来的泡有一个算一个,起承转合毫不仓促,涨到满溢方才炸开,随后香气扑面而出。

    那是家的香气,闻起来让人有种无欲无求的满足感,好像这辈子都可以这样尘埃落定下来。

    骆闻舟双臂抱在胸前,往后一仰头,微微闭上了眼。

    这一次,他感觉时机终于成熟了,那句曾经仓促出口的话水到渠成地流到他嘴边,他开口叫了费渡一声:“哎,费事儿。”

    “……”费渡说,“老大爷,干什么?”

    骆闻舟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地板,弯腰抱起了体态厚重的骆一锅,捏着猫爪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大爷个名分?”

    费渡一顿,随后他也没吭声,低头在方才剪下来的铁丝里翻翻找找,剪了一截长度合适的,十分灵巧地用尖嘴钳拧成了一枚三个圈叠在一起的螺旋形戒指,吹掉上面的碎屑,凑在嘴边亲吻了一下,然后转身跪下。

    骆闻舟和骆一锅一起炸了毛,同时往后一靠,骆一锅撞到了骆闻舟的肩膀,骆闻舟撞到了墙。

    费渡:“尺寸肯定是正好的,你愿意戴上吗?”

    当天,骆闻舟就身体力行地向他证明了“老大爷”这个外号的无理取闹之处,果然让费总“明年才能下床”了。

    骆一锅又一次被锁在了主卧门外,不过猫陛下得到了一碗没放调料的红烧肉,于是大度地在领地里割了一块主卧给两个人类,暂时不予追究。

    一年,又是新的一年。

    肖海洋在卢国盛的怒吼声中离开了审讯室,那歇斯底里的叫骂仿佛含着某种魔力,发光发热、防风防寒,还让他身轻如燕。他在冷风呼啸中奔上了大街,穿过在广场上、商业街上守夜的年轻人群,跳上了一辆驶往城外的公交车,坐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到达终点站,他又不知疲惫地用双腿走了大半个钟头,抵达了一处偏僻的小墓园。

    墓园自然是已经关门了,肖海洋拿出了自己堪比狗熊的“灵敏身手”,跳墙钻进了墓地里面,找到了一座简陋的石碑。

    不远处的路灯斜斜地打下来,肖海洋看清了墓碑上黑白的顾钊,他依然是当年年富力强的模样,只是表情有点走形,因为他有一点轻微地畏惧镜头,一照相就紧张,相片总是不如本人好看。

    肖海洋心里突然一阵委屈,好像很小的时候在外面挨了欺负,一路强撑着面子走回来,直到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才终于破功,忍下去的委屈变本加厉地反噬,总是让他忍不住扑到那人怀里嚎啕大哭一场。

    他的眼镜上一片模糊,热气从口鼻和眼眶中一起往外蒸,白汽冒成一团,好似一台人形的蒸汽炉。蒸汽炉缓缓地走了几步,弯腰抱住那冰冷的石碑,想要像很久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