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时刻,混进医院的“男护工”交代了。
“我本来就是护工……以前在二院干过,很熟,我需要一笔救命钱,实在没别的办法……鬼迷……鬼迷心窍,他们一开始让我混进二院,盯着那个尹平……结果今天听人议论,说他就要醒了,还说这个人可能杀过人,一旦情况稍微稳定,警察就会把人弄走,我知道这个事以后就想办法通知了雇主,然后他们让我……让我……”
“为了钱?”郎乔扣上笔记本,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男人,“你不知道杀人是什么罪名吗?”
男人嗫嚅着低下头。
肖海洋:“谁让你盯着尹平?谁指使你杀人的,你见过吗?”
“两个男的带着现金来我家的,说是他们老板,我……我还看见楼底下停着一辆车。”
一个盯着审讯监控的调查员转向骆闻舟:“骆队,劳驾你尽快协调,我们要抽调嫌疑人家附近的监控。”
事情到了这一步,骆闻舟只能照做——在这个“医院杀手”的居所中搜出了五十万的现金,同时,附近一个监控拍到了一辆豪华型轿车在犯人交代的时间点前后出现,经犯人指认后确定,这就是当时停在他楼下的车。
高清的监控镜头拍到了司机回头和后座上的某个人说话的一幕,那人身体略微前倾,面貌清晰可辨——正是市局年初调任二线的老局长张春久。
而他坐的那辆市价六百万的车,是登记在他大哥张春龄名下集团企业的公务用车。
张春久和顾钊是同一时期进入市局工作,两人一直很有交情,顾钊案发生的时候,张春久也是市局刑侦队的骨干,完全有条件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好指纹膜和现金;顾钊死后,杨正锋负主要领导责任被处分,张春久正是那时候接替了杨正锋的职位,是顾钊之死的最终既得利益者;而涉嫌泄密的外勤系统、有问题的监控设备,也全部都是他在任期间安装更换的。
最重要的是,经过调档发现,张春久当年之所以被破格调入市局,是因为他在原所属辖区内有重大立功表现——他抓住了一伙流窜二十个省的抢劫杀人团伙,该团伙非常狡猾,全国范围内被通缉了大半年,每次都滑不溜手,偏偏也不知怎么那么巧,就栽在了当年张春久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手上!
真是他明察秋毫,工作能力卓绝么?
他年轻时候就这么神,为什么反倒越老越糊涂,他在任管理市局期间,花市区分局都快成贩毒窝点了,他都无所察觉?
一切都说得通了,调查组兴奋异常,派了两个人,亲自跟着骆闻舟他们把老张局从居所里“请”了出来,而且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老张局家在燕城市有名的豪宅小区里,楼下两个车位停的车总价过千万,家里连喝茶的杯子都是某著名奢侈品牌的,柜橱里单价超过十万的皮具有一整排,与他往日在市局塑造的低调朴素形象大相径庭。
什么“只穿制服”、“自带茶水”、“私人电话都不是智能机”……诸多种种,此时看起来简直都像浮夸过火的笑话。
第144章 埃德蒙·唐泰斯(十五)
“张局真是有家底啊,您住那小区多少钱一平?我听说没有一个亿的资产,都不让进去看房?”
“那房是我大哥的,今年我工作调动,上班的地方稍微远了一点,正好我大哥年纪大了,打算搬到清静一点的地方,城里的住处就暂时让给我住两年,反正我也快退休了。”
“大哥?兄弟间感情这么好?”
“我大哥比我大十岁,几乎是他把我带大的,说像我父亲也不为过,我跟他确实不太见外,他下海早,做生意积攒了一些家底……惭愧,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只图方便,可能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但是我能保证,我大哥这些年的生意和我的工作权责不沾边,我也从来没有利用过自己的职位替他谋过任何方便。如果组织觉得我私生活太奢侈,是违纪,我也接受处理,尽快反思搬回自己家……但除此以外,别的方面我是问心无愧的。”
调查员笑了一下:“好吧,关于这点我们再去核实——知道为什么把您请过来吧?”
“有数。”
“那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春久端坐在椅子上,依旧是瘦,中年人的消瘦自带严厉感,他眉头轮廓颇深,久而久之,压出了一条冷冷的褶皱。这张严厉的脸无论如何也很难和陆局他们回忆中那个局气、开朗又好脾气的老大哥联系在一起,让人看了忍不住心怀疑问——二十年的光阴,对人的改变有那么大么?
是什么改变了他?
“这两天老陆打电话联系不上,我就觉得不对,于是又试着给其他几个老朋友打电话,发现都不方便接,连已经去了学校的老潘都一样,我就在想,快轮到我了。”张春久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神色不变,“我也不知道应该交代些什么,你们看着问吧。”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调查员绵里藏针地笑了一下,“听这个意思,您调走以后,还经常和老同事联系?”
“不经常,不过这段时间比较特殊,一个是顾钊案要重新调查,一个是老杨媳妇——遗孀,得病住院,我们老哥们儿几个电话打得比较勤。”
“哦,顾钊案,”调查员推了一下眼镜,自动忽略了另一句,“细节您还记得清吗,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张春久沉默了一会:“顾钊……顾钊案是我们所有人心里的刺,当年谁也不相信,可是证据确凿,由不得我们不信,要我说实话,我不相信顾钊能做出那种事,私下里找当年的老领导谈过很多次,不敢声张——兄弟们意志消沉,领导们左右为难,我那时候,上有老下有小。”
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个介于疲惫和郁愤之间的表情:“难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有重新调查的一天,要是老杨知道……”
调查员不着痕迹地打断他:“张局,如果顾钊当年并没有索贿行凶,您觉得他蒙冤十几年,是谁的责任呢?”
“我不方便在背后议论长辈的功过,但是顾钊身边的线人集体做伪证,对方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说明我们这边很可能有人在泄密,陷害了他……”张春久眉间褶皱更深了些,沉吟好半晌,他说,“我不知道是谁,也不愿意怀疑谁,你们要怀疑我也随便——但你要是让我说当年那伙兄弟们可能有谁背叛,就像让我相信顾钊杀人索贿确有其事一样,不能。”
调查员并没有什么“兄弟情深”的触动,铁石心肠地掏出了正题:“张局,您记得当年有个代号‘老煤渣’、真名尹超的线人吗?
张春久点了下头:“嗯,是带顾钊去罗浮宫的那个吧?我记得很清楚,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