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把自己和姐姐丢在白厅不闻不问的父亲、她恨那些一直把她当成傀儡的政客、恨自己长得为什么和自己的母亲一模一样, 在这些人中, 她最恨冯。
冯不爱她, 她知道, 就如同她想杀了冯一样，心照不宣而已。
“喝水。”冯给她倒了杯温水。
“米加尔呢？”
冯把杯子送到她面前, “乖。”
她重复了一遍，“米加尔呢？”
冯看着她, 就好像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温柔、宠溺。
就是这样的眼神, 她知道这种眼神下面掩盖着怎样的疯狂。
她知道。
冯恨她。
少年时她被冯按在墙上低语时她就很清楚了，冯恨她。
冯恨她是索迪亚和乔治的孩子。
可能冯在内心深处也很索迪亚, 恨她的自私和无情。
但是这么多年, 她一直在标榜自己的情深，一直口口声声地说爱她。
她的语气一下子变了，“米加尔呢！”
冯看着她, 眼中的温柔的水慢慢变成了冰，“死了。”
“什么？”她一下子抓住对方的手腕。
“死了。”冯道：“做出那样的事情, 即使警察局不知道, 西德狄格也不会让她活着。还有她的部下, 那些忠心耿耿的年轻人，”她一根一根地掰开简的手指，低语道：“都死了。”
“奥尔德处理的非常干净。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沉默寡言，清教徒一样, 其实比谁都狠，两千人呐，流出来的血，够把白厅染红了。”
她当然知道奥尔德的用意。
在自己的驻军地有着这样一支部队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如果当时辛西娅不是他救下来的，那么后果，他们谁都承担不了。
他不能留，一个都不能。
“不过，您放心，”她把自己的手腕从简的桎梏中解放出来，“您是女王，谁都不能把您怎么样。”她笑得温柔又残忍，“这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别哭，哭什么，米加尔死的时候都没哭。”冯亲吻着她的眼泪，道：“真的，您的眼光不错，选了这么个人。当初处心积虑暗杀罗素也是为了让她成为魁首吧。”
简哑声道：“你都知道。”
冯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我就不会安全地站在您面前了。”
“您还太小了。”她说。
简甩手给了她一耳光，“别碰我！”
响声清脆。
冯不恼不怒，舔了舔肿了的嘴唇，审视货物一般地审视着简，道：“您不让我碰您？”她一下抓住了简纤细的胳膊，“您不让我碰您我也碰了很多年。”她看着简的眼睛，道：“十几次暗杀换一个女王陪我这么多年，我一点都不亏。”
“你无耻！”简气得浑身发抖。
“我不仅无耻还人渣。”冯道：“来，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您来说说您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简太激动了，没有看见冯眼中的恶意。
“因为你杀了我的母亲！”
冯好像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噗嗤地笑了，“杀了您的母亲？谁告诉您的？您自己臆想的吗？您不是想听当年的故事吗？我来告诉您，我爱她，我一直爱她，那时候我刚刚掌握权力。您的母亲，我那亲爱的侄女，她妄图干涉内阁运作。”她握住简的手腕，强硬地让她拿住杯子，“可笑的是，我被所谓的爱情蒙蔽的双眼，我愿意这么干，我差点被送上电椅，您知道吗？”
“之后，我又想法设法把她嫁给您的父亲。”
“但是，由于乔治爵士的移情别恋，您的母亲，绝望自杀。”她一字一句，声声带血，似乎是在折磨简，又好像在揭自己的伤疤，带着病态的愉悦。
“不可能！”简尖声道。
“您不信？您一定不信。”冯笑道：“但是，后来我发现房间里有监视器。那是您的母亲，用来监视乔治公爵的。它派了大用场，它记录了您母亲自杀的全过程，真的。我现在都留着录像呢。”
冯按下播放器，她搂着简，把她按在怀里，“看，睁开眼睛看。”
监控忠诚地记录下了这一切，又无比清晰地还原。
简从挣扎叫喊到一动不动。
“好好看着。”冯捏着她的脸，“看完告诉我什么感受。”
简什么都没说。
“至于您那姐姐？我承认我想杀她。”冯道：“但是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她就自杀了，然后留下那个所谓的证据。”
她笑了，笑声震动简的鼓膜，“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想用她的死来引起公众的注意，想改变你的生活。可她不知道，你们原本可以活得很好，只被你自以为是地认为是我杀了你的母亲而捅我的那一刀彻底断送。”
“看看，我是多么的无辜。”
她拍着简的脑袋。
简不言不语。
“说话啊，”冯道：“您不是很能言善辩吗？”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扭头，突然吼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她的眼泪簇簇落下。
“你不是把报仇当成活下去的动力了吗？”冯道：“我为什么要剥夺你的生命之源呢？”
“其实，只要暗杀还没什么，我就当是小情趣，”冯冷声道：“但你不该把爪子伸到别的地方，挠到人了怎么办啊。”她的语气又温柔了下来，“是不是？”
“别那么看着我，”冯道：“我爱你，真的，简，与你母亲无关，我真的爱你。”她满目深情，简浑身发冷，“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知道简现在只想死，但她不会。
她要让简一直活着。
一直活在悔恨当中。
“恨我吧，”冯笑道：“恨我才能记住我。”
残忍？
谁能比冯更残忍？
如此忍耐，如此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