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冬天,三角梅依然开得蓬蓬勃勃,可他的家中,早已空无一人。
点了一杯黑咖。
她从来不喜欢喝苦的东西。跟秦洛在一起时她点卡布奇诺,他点黑咖相陪。
点了,却不喝。
然然。
他在信的开头这样称呼她,她还能想起四年前在警校校园里他每每这么唤她时的温暖笑容,只是,真的犹如上一世了……
然然:
真希望你永远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可是,你看到了,那么,我只能说,很抱歉,然然,我失约了。
不要难过,你也是警察,你该为我骄傲的,对吗?
然然,还记得我们誓词吗?
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青山埋忠骨。这是一名人民警察最好的归宿。
所以,不要为我哭泣。
记得吗?我说过的,夜太黑,我看不清方向,可我看得见你,在我瞳孔里恒久的影像,所以,我始终坚持信仰。
然然,我的信仰里有你。
我们用属于我们警察的方式相爱,走到这里,我的生命和我们之间的爱都画上圆满句号。
我走了,走得无怨无悔,我要一起带走的,还有你给我的爱,就在这一刻,无论还剩下多少,全部给我,不许再藏私,然后,你刷机,把我清理干净,用你余下的生命继续去爱,爱这个美好的世界,爱这世界上可爱的人。
这,才是我的然然,值得我以信仰来爱的然然。你还会在阳光下笑,在雨中奔跑,或许,偶尔也还会傻傻地流泪,不过,那不再是为我,只是为你自己更鲜活的人生。
然然,再见。
然然,再见。反反复复默念着这四个字,他不许她哭,可她怎么做得到?她本来就是那么爱哭的一个人啊……
秦洛,让我哭一次吧,就这一次。哭完我就答应你,从此以后好好去爱这个世界,爱这世界上可爱的人……
于是,那个午后,咖啡厅里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女人,对着一杯黑咖啡,傻瓜似的哭了一个下午。
咖啡厅服务员战战兢兢好几个小时,天色将暮,终怕她一个单身女子出事,到她身边来,轻声问她,“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她顶着一张泪痕斑斑的脸,恍恍惚惚地,“你们店,开了多久了?”
“……”服务员一脸茫然,逻辑没跟上,她哭,跟他们店开几年有关系,“五……五六年了吧……或者六七年,我也记不清了……”
“五六七年啊……”她喃喃念着,注意到店外窗台上的盆栽三角梅,“拜托您等等。”
她疾步跑到店外,搬了一盆三角梅进来,搁在她就座的桌子上。
“这……”服务员完全懵了,“女士,您这是干嘛呢?”
她擦了擦脸上的残泪,手忙脚乱地从钱包里掏卡,“我不知道该给你们多少钱,一万块够不够?一万块……”
她把银行卡送到服务员面前。
“这……这……太多了啊……”服务员完全傻掉了,一杯咖啡只要几十块啊!
“我想拜托你们,这个座位一个星期不要招待其他顾客,这盆花放在这里,一个星期不要动它,我付钱,可以吗?”
遗体没有回国,没有墓碑,秦洛真的把他自己从这个世界刷机刷走了,就连她这里,除了那封遗书,都不再有他的痕迹,她的小羊玉牌也丢了……
这个咖啡厅,无论存在了五年还是七年,那会儿都还有他呢,也许,可能,他也曾在这里坐过呢?她坐的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小区里他家那栋楼,他会喜欢坐这里吗?
从来没有这样的顾客,店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一万块也太多了,迟疑着不答应,她苦苦哀求,还哭得一塌糊涂,才终于答应了她。
她谢过服务员,端起那杯冷掉的黑咖啡,一口气喝干,呛得她连连咳嗽,嘴里满满的都是苦味。
秦洛,黑咖啡还真苦啊!
第二卷 泉 06. 探病~
第二卷 泉 06. 探病
萧伊然也不知道自己突发奇想的行为是干什么,大约是想最后留住跟秦洛相关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吧……
燕北市初雪化尽,空气仿佛都清透了不少,仿佛这一场初雪洗去的不仅是这座城市的尘埃,连空气里的霾粒子都化去了。
萧伊然回到家里的时候,萧城显和白一岚正好收拾了东西要出去。
“爸,妈,你们这是去哪儿?”萧伊然看着自己爸爸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的营养品。
“你回来了!”细心的白一岚看见女儿衣服上沾了几根头发,伸手,温柔地给她捡掉了,“你宁四伯生病住院了,我们居然一直都不知道,也没能去看看他,这都出院了,不管怎样,还是要去探望的。”
说完,微皱了眉,“怎么近来掉头发严重吗?从明天开始得每天吃一杯芝麻糊。”
“好。”她答应着,心里却在琢磨,宁四伯病了,那她要不要一起去探望?毕竟宁四伯是长辈,而且这么多年一直很疼她。
“然然也一起去吧,到底是长辈!”萧奶奶在屋里也发了话。
“那宁四伯现在在哪儿啊?”她琢磨着,如果在杏林北路的房子里,那她去还是不去?
“去吧。”萧城显牵住了她的手,“在老房子呢!”
萧伊然松了口气。
距上一次来宁守义的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那个电未充满的旧手机……
萧伊然两手插在棉服的口袋里,摇摇头,把关于那只手机的记忆甩了出去。
老房子隔音不好,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电视机的声音了,倒也显得热闹。
萧城显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应答,“来了!”
萧伊然一僵,第一反应是想跑——这个声音是他的!
还愣在那里,门开了……
宁时谦出现在他们面前,还穿着警衬,袖子挽到了肘关节,两手湿漉漉的。
“萧叔叔,白姨,你们也来了!”他笑起来和平常一样,把他们让了进去,只不过,没有像从前那样揉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