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赶了出去。
他隔着窗子、踮着脚,只能见到母亲握住了那个女人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话。沈如烟红着眼出了房门之后,便收养了刚刚丧母的他。
再隔了几个月,秦衷被封为太子,沈如烟当上皇后。
年岁渐长后,他几次要替母亲平反,却次次都被父亲驳了回去。
久而久之,秦衷方才恍然大悟。
母亲出身名门、育有一子,又身为父亲正室。除了父亲不喜欢她以外,她哪一点不符合皇后的资格?
父亲只是为了立他爱的沈如烟为后,设法将本来理应是皇后的母亲除去,再让沈如烟收养他,这样孩子也有了,名正言顺。
多好的计划,他却不禁为之齿冷。
画中的林蓁依然挂着浅淡的微笑。她自然不可能回答他,秦衷亦只能兀自说下去:“儿最终依旧是下不去手,但二叔他还是……”
秦衷没有下手,东离王及徐贵妃的证据却是条条指向他,冬青的供词煞有其事,好像那天秦衷真的指使了她一般。
利用攸关自己身世、难解的心结故佈疑阵,再全部干净利落地推到他身上,反正父亲本就讨厌他,不会详查。
裴弟还真是好手段呀。
但,距离齐王遇害已经过了好几天,依然没有人来向他兴师问罪,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而外界流传的说法竟是只有一句简单的“齐王薨于宫中”?
可秦衷也不在意了。既然今日他还是太子的话……
“儿会替母亲沉冤昭雪,您应得的皇后名号、死后哀荣,儿定会补偿给您。至于那些负了您的人……”
秦衷再站起身,眸中已是盈满狠厉的情绪。
深吸一口气,他一字一顿道:“儿定然让他们不得好死,一个都不会落下。”
第24章 其之二十四 缺憾
和每年的七夕节一般,在沉寂了数日之后,初七重新开放的晚市显得格外热闹。
因着卫朝民风开放的缘故,街道上处处可见如胶似漆的小儿女、或者年轻夫妻并肩而行,家户张灯结彩,一副欢欣喜庆的景象。
文容媛与言时相约在酒楼用膳,她比约定的时辰还提早了一刻抵达,此时正站在悦安楼门口等候。
“小娘,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呀?”棠梨悄悄揪了揪她的衣角,“言公子一向心细,小娘若是……不想让他发现了,还是想些开心的事儿吧。”
“嗯。”她随口应道。
“齐王殿下之事……”棠梨本有意劝慰一二,收到她瞬间变得凌厉的目光后,亦自知失言,不敢再说话。
“我……”文容媛有意缓和她情绪,半晌才温声道,“棠梨,我无事。”
她那日答应得快,之后旋即想起了今年的七月初七实在不是个好日子,却亦是不好再回头拒绝他,只得硬着头皮赴约了。
“小娘,那是——”文容媛正思考着,棠梨又叫住她,低低唤了声,“那不是二小娘么?”
顺着棠梨指的方向,正是文容妗和一名俊逸青年执手经过,两人有说有笑。
她远远地一瞥,那位青年竟是有些面生。虽说其五官端正英俊,却给人一种不大好相处的印象。
这是哪位呀?
文容媛思考了一会,才依稀忆起妹妹在她面前有提过一次倾心的对象。如若没有意外的话,那人大概是容太尉府上的三公子吧。
自从秦琛生辰那日之后,容妗便没有再来缠扰过她,整个人顿时变得沉默许多。
文容媛知道,这是因为父亲近来病势愈发沉重的缘故。妹妹先前之所以跋扈,最主要还是仰仗着父亲的偏爱,现在没了这靠山,自然不敢再造次。
但她没有细想,亦不大想知道文容妗近来过得如何。在她而言,现在她们在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就挺好。
文容媛很快地把这事儿抛诸脑后。
不一会,她等着的人便来了,言时带着流火缓缓行至她身前。他今日穿了一袭淡蓝色直裾,连带将整个人衬的丰神俊朗,温文尔雅。
“让小娘久等了。”他微笑着一揖。
文容媛摇首,只应道:“无妨,是我早到了。”
进雅间之前,言时转头对小厮叮嘱了几句,流火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棠梨则是在外边守着。
“小二,来份糖醋荷藕、辣白菜卷跟炒墨鱼丝。”言时略略思考了半晌,又道,“再一坛汾酒。”
“汾酒太烈,换普通的浊酒罢。”文容媛连忙开口补充道。
言时自是由着她。
酒菜上桌后,已是饥肠辘辘的两人见了被烹煮得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不觉食指大动、大快朵颐一番,对彼此却反倒是相对无语。
文容媛沉默地低着头扒饭,丝毫没有要与他闲聊的意思。
言时倒也不恼,他早知她此刻心情定然不豫,勉强扯了个话题也是徒增尴尬而已。
至于文容媛为何不开心,言时已是心知肚明。
可她不说,他便也不问。
“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叫甜点。”最终,言时匆匆打破了沉默,便起了身欲下楼交代厨子。
文容媛本想拦住他说不必麻烦,那人却走得飞快。
“……”
待得言时再入雅间,一盘芙蓉酥和浊酒一同上了桌,文容媛方才有些怔忡地抬起头望向他。
“怎么了?”言时有些困惑。
他自是记得她喜食芙蓉酥的。
但他当然不会晓得,她由这一道小点心,又忆起先前死得不明不白的二舅了。
眼见文容媛眼眶泛红,他一时竟是乱了头绪,连忙手忙脚乱地递了方帕子去。
“你……没事吧?”言时一咬牙,还是破罐子破摔地将话挑明了说,“有什么难过的事,可万万别闷在心内。”
文容媛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地道:“二舅出事之前,曾送了些芙蓉酥给我,是故……突然睹物思人,想起了他。”
他讷讷道:“……在下并非有意触动小娘心事,对不起。”
“我明白,你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呢?”她苦笑。
“可是……”他又叹道,“人生在世,总会有许多坏事发生,要学着释怀啊。”
言时知道,他未来的妻子在她不到三十岁的短暂生命中,还会经历许多难以承受的事。
譬如同室操戈,像是失怙失恃。
他自是不忍眼见文容媛再为此哭得肝肠寸断一回,唯有劝她想通、云淡风轻地面对这些事。
“如果对于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坏事无力改变的话,又该怎么释怀?”她抬首,淡淡反问道。
言时一愣。
关于文容媛不知从何而来的绝望感,他很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她不久前曾出手帮齐王、最终却无功而返的事情上。
他却是从未想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