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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明白了青年的冷淡完全是本性使然,绝非有什么误解。

    只见青年敲敲车门,连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明日再叙”的客套都没有,直接道,“停车。”

    司机朝霍华德看了一眼,霍华德点头,车子靠边停下,霍华德不改温和,照旧说着告别的社交辞令。

    青年全部受下,在霍华德的微笑目送中,打开车门。

    当霍华德以为依青年不通人情世故的性格必会转身就走,他已经想到该怎样把青年从高坛拉下,在“无礼”“低情商”上大做文章,青年突然回眸,叫了他。

    “总统阁下。”

    青年一手搭在车顶,微微弯下腰,垂首。车外的阳光把青年高挑的身影勾勒的微微发光,又从青年身体与车门的空隙,射入车内。

    这种居高临下的俯视,让霍华德几乎被青年投落的阴影笼罩,霍华德抬头,却看不清青年逆光的面容。

    微微寒凉的声音滑进耳道。

    “能让人误解的不是一个国家,而是国家的执政党;能赋予一个国家灵魂,代表一个国家形象的却不是执政党,而是万千国民。所以,朝代可以断绝,党首可以更替,唯有国魂与民族意志能顺着血脉传承、亘古不变。”

    这种寒凉洞穿霍华德的心脏,把种种阴暗算计都尽数凝固。

    这一刻,他面对仿佛不是一个人类青年,而是他曾经受邀去华夏参观时,见过的一座大佛像。

    百米高的石像,如山一样耸立,倾落的阴影笼罩住那时还很年轻的霍华德,他抬头,石佛深邃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慈悲而洞悉一切,仿佛心底的不堪尽数暴露,却又被石像阴影掩盖。目光落于石佛唇角,一抹包容的笑容,似被谅解般,他感到一种安宁,剥落尘世污浊与尔虞我诈,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从青年身上,再次感受到他作为一个凡人的渺小与庸俗。

    照样是肮脏暴露的感觉,但却没有上一次的平静与包容。

    他感到难堪。

    因为,这次他遇到的不是风雨中只会静静承受一切的石佛,青年关门前留下最后一句话,仿佛别有深意。

    “我听说,雄主国的党派之争似乎很激烈。”

    青年合上门离开。

    车内,被抛下的翻译与前排的秘书安静如鸡,都没敢去看总统的脸色。

    陆寒霜从车上下来,周围已经清道,没有民众凑来,他神识探查一圈,一个隐身悄悄朝一个方向跟去。

    ……

    一只巨蜥蜴飘洋渡海,锲而不舍跟随陆寒霜追到雄主国,从海面探出个头,四下一嗅,居然闻不到恩人的气息了。

    脾气不好的“小伙子”气哄哄登录海岸,一时忘了隐身,甩着五米粗的长尾巴,上面附着钢一样坚硬的鳞片,“砰砰砰”砸到桥柱,发泄怒火!

    跨海大桥上车流不息,车辆驶过时,突然听见一声“吱嘎——”,像是什么东西晃动倾倒。

    一名司机突然惊道,“天哪,路怎么歪了?!”

    滚滚车轮下,桥面骤然间裂开无数条细缝,咯嚓咯嚓,龟裂快速扩大,紧接着伴随轰然一声巨响,一根粗壮桥柱猛然断裂,半段路面坍塌,路上行驶的一辆辆车子朝海面坠落,司机们的恐慌尖叫编织成曲……

    ……

    陆寒霜并不知道因他而起的事故。

    前方一名年迈老太左手拄着拐棍,右手牵着小女孩,他一路隐身跟随。

    路人觉得小女孩异常沉默,瞧上一眼。

    老太拍拍小女孩的脑袋,碎叨几句,“不就是因为你耍性子骂了几句,还跟奶奶记仇,连话都不肯说了。”

    路人只当祖孙闹脾气,没再关注。

    陆寒霜穿过街头巷尾,直到日落黄昏,终于跟着老太太出了市区,来到人烟稀少的偏僻荒郊。

    野草漫过膝盖,前方是一片忘不到尽头的荒野,若能仔细辨别,必会发现着无数亩荒草有着同样的数量同样的姿态,仿佛是把眼前这一亩荒草不断复制拼接,营造出一片荒野的视觉差。

    老太太用拐棍敲了敲地面,嘴里念念有词。

    当她停下声音,一股风朝荒草吹拂,所过之处,真实呈现。

    荒野中一座犹如鬼屋的古堡显形,被落日霞光勾勒出朦胧血色,稍显破败的古堡前,立着一个海报。

    上书:第38届古堡集会。

    老太太瞧了眼墙壁上装饰的各色气球,嫌恶地皱眉,道,“又搞这些年轻人的东西。”

    第70章 上门踢场

    如果陆寒霜足够了解外国民间故事,约莫能认出这座古堡有一个美丽的名字, 叫:珍妮堡。

    取自一位以圈养少女取血而恶名昭彰的美艳女爵, 随着一场轰轰烈烈的猎巫风潮结束, 古堡随着珍妮消失。

    古堡前有一位身披黑袍的守门人,老太太把表情麻木的小女孩交给他, 像递出一张邀请函。

    古堡走廊上倚着一对对男女,漆色脱落的墙壁上挂着霓虹灯, 映着年轻人暧昧的表情。

    一个衣着性感的女孩倚靠墙壁,被男孩围在臂弯里调情,她越过男孩肩膀, 瞧见老太太清高蔑视的眼神, 扯开红唇,回以讥笑。

    “贝蒂婶婶, 您是喝了太多捕蝇草汁吗?我觉得比起诱捕小羔羊来维持你这具丑陋不堪的身体, 你更应该关心关心你满是褶子的脸。”

    晚风吹得野草窸窸窣窣,陆寒霜悄无声息潜入古堡, 穿过大厅, 一路听到许多声音。

    “唉, 眨眼一百年过去,又少了很多老朋友……”

    “可又来了很多新人。”

    “……一直都是这样, 我们总在告别与迎新。”

    经过一处休息区, 陆寒霜听到一句话, 脚步一顿,于一伙闲聊的年轻人旁落座。

    同沙发的小伙子敏感地朝旁边望了望, 位置上空荡荡,没有任何异样。他眨眨眼,转回头继续道:

    “应灾理事会的通告,你们都看了吗?”

    “我很想去瞧瞧。可你知道,我曾曾曾曾曾曾祖母,非常讨厌我与人类交从过密。当初我为了离家求学,差点没跟家里决裂。”

    “很多老古董都经历过猎巫运动,遭受种种酷刑,极为厌世。我家老祖宗也说,如果我敢泄露巫师的秘密,向同学炫耀巫术,他就亲自把我制成干尸装饰墙壁。”

    小伙子们打了个冷颤,“我家老一辈学艺不精都死光光了,倒没有人约束我。前一阵我还去华夏旅游,交到一个修士朋友。你们想象不到,他们国家与国民有多爱戴修士。”

    “只能羡慕了,哪怕到下个世纪,咱们也不可能像他们一样生活在阳光下。”

    “……我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这周历史课讲到黑暗中世纪,听到那些恶行累累的巫师被极端丑化,太令我难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