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告了也白告。
王亨问明他们都有状子,便点了离自己最近的几个苦主,要了状子过来看。看后心中愠怒:照这么告,他家馨儿非得将京城权贵都得罪不可。要说这其中没有阴谋,他在官场白混这些年了。瞧瞧,还有告他弟弟的!
然百姓告状,衙门就得接。
要破阴谋,须得审问后再破。
他目光犀利地扫了众人一眼,却什么也没说,便吩咐卿陌等人:挨个接状子,稍后梁大人自会来处置,然后便进去了,要告诉梁心铭,使她心里有数。
梁心铭吃完饭,正准备出门,樱桃捧来她的乌纱帽、思思双手托着暗红羽纱大毛斗篷,上前来替她穿戴。
惠娘见她从容不迫、双目沉凝,怀孕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她明显变丰润了,腮颊娇艳、双唇殷红,这也掩盖不了她身上无形散发的官威。惠娘看得怔怔的,忽然鼻子一酸,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她走上前,示意两丫头退下,亲自为梁心铭正了正官帽,再系斗篷。
昨晚,梁心铭睡下后,她在床头静坐了一夜。
王亨和梁心铭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明白梁心铭即将公开身份,林馨儿将要回归,她除了替馨儿开心,还感到恐慌。知情人都当她和馨儿是假凤虚凰,却不知道她的隐秘心思:馨儿实在太有男儿担当和气度了,以至于她总忽略这夫君是假的,就好像他还活着,他们夫妻相亲相爱,她跟着他科举入仕,每一天都过的很充实、踏实。
这一切就像个美好的梦,假梁心铭身份曝光,就是她梦醒的时候,眼下尚未到那一刻,她光想想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丧夫之痛从多年前嫁接到眼前。
梁心铭见惠娘系着斗篷的手忽然不动了,觉得异样,纤纤玉指伸出,勾起她下巴,正要像往常一样调笑两句,目光触及她红红的眼睛,不由一怔。再没有人比梁心铭更了解李惠娘的了,她只楞了一瞬间,便明白了惠娘的心思——这是想起真正的梁心铭了!她放开手指,张臂将惠娘抱住,什么也没说,只用下巴轻轻蹭着惠娘的额头。
她们相扶相持走到这一步,彼此的情义比亲姐妹还要深,她愿意为惠娘做任何事,却没办法让真正的梁心铭活过来,又不能随意将惠娘嫁了!
惠娘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用拳头轻轻捶着梁心铭的肩头,怪她扮得太逼真,害她难过——这举动,就像她真正的夫君一样,她怎会不难过呢?
惠娘身材娇小,只及梁心铭的下巴,她们相拥的身影落在樱桃等女眼中,无比协调。大人和奶奶这样恩爱,她们羡慕又羞涩。所以说,除非梁心铭换上女装,她们是不会相信她们的大人是女扮男装的。——换上女装也不行,因为她们的大人长得俊,男扮女装当然像了。
流年张大嘴儿,看着梁心铭发傻。她和绿风要跟梁心铭出门的,楞了会才提醒道:“大人,该走了。”
梁心铭放开惠娘,轻声道:“为夫很容易饿的,叫欢喜准备些吃的,一个半时辰后送到前衙去。”找些事让惠娘忙,她便不会想这想那了。
惠娘道:“知道了。”
她已经恢复了平静。
梁心铭又叮嘱了朝云几句,这才带着流年和绿风出门,赵子仪正在二门口等着,会合后,往前衙去。
第723章 这就是真爱?
他们和王亨在二堂相遇,梁心铭听了事情经过,没有慌张,问王亨:“那告王充的,是为什么缘故?”
王亨气道:“为一青楼女子。”
他没法不生气,王充从他那里哄了许多银子,说是为了资助“真爱”,结果却替一青楼女子赎身了。赎身也就罢了,偏偏还跟人起了冲突,现在对方告他仗势欺人,说自己早为那青楼女子赎了身,被王充半路截去了。
梁心铭听了无语,瞅王亨道:“这话你也信?你就没去查查,他的真爱恐怕都换了好几茬了。”
赵子仪听得有趣,呵呵笑了。
王亨懊悔不已,板脸道:“你只管放手查,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不必顾忌王家。我王家家规可不是摆设!”
梁心铭心想:这还用教,上次她不就出手教训王亢了吗?因对他道:“恩师请放心,学生定不会冤屈三爷。学生今日不能去刑部了,恩师快去吧。”
王亨不理她玩笑,又告诫道:“今日来那么多人,绝非偶然,背后定有人唆使。你也不必缩手缩脚。你除了兼任这京都知府外,还是左都御史。都察院有纠察、弹劾百官之责,辨明冤屈,为天子耳目。然京城局势复杂,也不可横冲直撞。为师教你:只抓那罪大恶极的,从重处置,莫要手软;其他情节轻缓的,则要留三分颜面,如此方能起到震慑作用,又不至于得罪所有权贵、引火烧身……”
他对梁心铭的才能极有信心,然关心则乱,外面乱糟糟的,让他丢下她一人面对,他总不能放心,生恐有人设计害她,因此反复叮嘱,恨不能留下来陪她。
忽然他想到一个办法介入,对梁心铭道:“来这么多人告状,分明有反贼在后作祟。为师这就禀明皇上,请皇上下旨,让刑部介入……”
梁心铭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他,认真道:“不必!恩师,这是学生上任来的第三把火,学生正要大展身手,方能功德圆满。恩师为何反不肯成全了?恩师就在京城,学生若有不能应对的,定会派人送信给恩师。”
王亨便犹豫了,目光落在她腹部,心想儿子还在娘肚子里,就跟娘亲一道吃苦,他怎么忍心?
梁心铭催他快走,说她能应对。
王亨无奈起身,出去后,却令一安双喜等人留下来,密切监视事态发展,随时将情况回禀给他。
一安道:“大爷放心,小的省得。”
这里,梁心铭也起身,整整官服,对赵子仪道:“走!”
二人到大堂上,梁心铭先命属官呈上收集来的状纸,不紧不慢地看起来,一边看一边迅速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