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梁心铭和王亨见驾。
靖康帝打量梁心铭,见她脸色还好,不像那日在宫中苍白柔弱,心情莫名好了不少,挥手叫起,又体恤她怀了身子,特命她坐下侯审,连王亨也赐坐。
梁心铭坐下,皇帝命开始。
林平便喝道:“传原告上堂。”
须臾,衙役带着童世贵上堂。
梁心铭一看这人,记得!
华阳镇就那么大,她和王亨读书之余在镇子里逛,差不多的街坊邻居都混了个脸熟,这童乡绅便是在茶楼听书时见过的,长得圆头肥脸、红光满面,很典型的土财主形象,眼下看着,竟没多大变化,连皱纹都没添一条。
王亨不爽,犀利地瞅着老家伙。
童世贵无法忽略这充满怨念的目光,看过来,立即认出王亨和梁心铭,见两人气度非凡,不由心一慌,竟忘了给皇上磕头,干笑招呼道:“王少爷,少奶奶。”
林平喝道:“大胆!还不见过皇上!”
童世贵一哆嗦,扑通跪下就磕头。
林平见状皱眉,这胆量,怎敢来告梁心铭?
他例行问过姓名年纪等语,话锋一转,突然问道:“童世贵,你的庶女翠儿被嫡母赶出家门,你当年为何不问她死活?因何过了这么多年,忽然告梁大人害了她?”
童世贵便哭了,说道:“何曾没找过?没找到啊大人。小人命不好,娶了歹毒的妻,她背着小人干这事,已经遭报应了,病死了。小人知道翠儿被赶出去了,想着家丑不可外扬,想着悄没声的让人找到接回来就好了。谁知找遍了华阳镇也没找到。小人还抱万一的心思,以为她离开华阳镇了。小人在菩萨跟前早晚上香,求菩萨保佑翠儿平安。没成想,那天来了一位姓吴的……”这便扯出吴子奎了。
因为吴子奎的插入,童世贵怀疑女儿被虎吃了,而王家的大少奶奶却逃走了,这才追查当年的事。
接着,童家两名仆妇上堂作证,说看见王大奶奶和翠儿接触,还给她银子,翠儿后来躲到山里去了。
梁心铭看向王亨,不用说话,王亨也明白她眼神表达的意思:怎么有这么无耻的小人呢!
还早晚在菩萨面前上香?
菩萨听见了要踹死你!
堂上的都是人精,宦海里打滚了多少年的人,童世贵那点小把戏无人理会,林平命传吴子葵上堂。
故人相见,心境也大变。
吴子奎满面风霜,形同老翁,被问及为何要告梁心铭时,先重述一遍吴繁说亲眼看见老虎将林馨儿拖出来吃了的经过,并毫不掩饰自己的仇恨,坚决道:“草民落到如此地步,乃罪有应得;草民儿子身死,也是罪有应得;孟远翔一家身死,亦是罪有应得;梁心铭女扮男装犯下欺君大罪,获得皇上赦免,草民亦不敢置喙,然,梁心铭李代桃僵金蝉脱壳,却不接受律法惩治,草民决不能心服!”
所以,他一回来就去华阳镇查这事。
所以,他拼死也要上告梁心铭。
因为,他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从他平静的语气内,梁心铭感受到他刻骨的仇恨。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童世贵,为何与落魄无依的吴子奎联手,为那恐怕早就被他忘记的庶女翠儿出头呢?
林平问:“吴子奎,你可有证据证明吴繁确曾对你说过那些话,而不是你诬告梁大人杜撰的?”
吴子奎很干脆道:“没有。”
不等林平说话,他紧跟着又道:“但草民已经提供了佐证,就是童世贵的证词。梁大人若真问心无愧,可敢用肚里的孩子发誓,她没有利用翠儿金蝉脱壳?”
这说效仿王亨审孟清泉。
林平一愣。
众人皆愣住。
王亨双眼射出凛然寒光。
“不准!”
一声断喝传来。
众人循声一看,却是谢耀辉喝出的。
林平忍住心中异样,问谢耀辉道:“谢大人有何高见?”
谢耀辉先起身,先对皇上告了罪,又向林平等人道:“下官班门弄斧了。”然后才转向吴子奎,把脸一沉。
他喝道:“当日王大人审孟清泉,因为其母吴氏已经招认了谋害王大奶奶的罪行,孟清泉也难逃嫌疑;其二,王大人不仅是主审官,还是王大奶奶的夫君,因此两点,有权令孟清泉发誓证清白。今日,你是原告,且犯有前科,是否诬告梁大人还有待查证,有什么资格让梁大人发誓?让她用肚里胎儿发誓,更是歹毒荒谬,故而不准!”
一番义正言辞的话,掷地有声。
靖康帝点头道:“这话有理!”
林平便道:“带吴子葵下堂!”
吴子奎不甘地被带了下去。
谢耀辉这才坐下,继续听审。
梁心铭和王亨对视,觉得这人果然有能力,这反应就比林平要快,且花了大工夫研究王亨审过的案子,借用案情细节信手拈来,仿佛他曾经经历过一样。
林平把目光转向梁心铭这边来了,问:“二位大人,对吴子奎和童世贵所告,可有异议?”
王亨斩截道:“当然有!”
林平道:“请大人讲来。”
王亨道:“童世贵嫡妻虐待庶女,童世贵也难逃其责,他根本未对翠儿母女尽过一点责任。本官现有证人证明:童世贵从未将翠儿母女当人看。本官怀疑,他替翠儿出头是受人指使,诬告梁心铭,用心险恶。请皇上和各位大人明察!”他一番话将焦点拉扯到诬告上来,避实就虚,避开了对馨儿金蝉脱壳的审问,不愧是行家。
林平忙道:“传证人上堂。”
外面,王家人早准备好了,立即送证人上堂,梁心铭见了不禁一怔,怎么是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