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毒由伤口麻醉到全身脉络,像是瘫了半边身子,我皱着眉头四处找路。走得很慢,但四周的景物闪烁变化,我的每一步都像在坐火车,翻山越岭,不过俄顷就站在了一座道观的门前。
门是乌木门,厚重得像一堵结实的墙,无法寻觅到一丝缝隙,更没有门把,只贴着不知哪位天师的画像,另有对联贴上。门前有棵古槐,槐下有两只石狮,面目狰狞,栩栩如生,仔细看上几眼,就像是要扑将过来。我小心翼翼地抬手欲推门,五指贴上,孰料一掌推空,整只手隐入门内,毫无阻力,恍若虚无。
身后卷起一阵狂风,阴森的凉意爬上后颈。我心里一横,闭眼走进了乌木大门。一脚踩空之时,有种走入地狱的错觉。我这才想起,门楣之上,被古槐叶子遮蔽的还有三字未看清,正是黑松观。
我是跌进来的,被一道黑气蒙蔽了双眼,完全辨识不清方向。扑腾的双手被人抓住时,令我反应很大,几乎是一脚踹了过去,那动作泼辣没人格,但我还是踹空了。
这一脚之后,我立即耳聪目明,尽管四周昏暗,我还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我。”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乌云里的月光讳莫如深,什么时候转眼竟到了晚上。勉强能看到眼前人的面目,他依然虚假无暖,而且还好端端的。不止如此,我看到在他身后,全员齐整,毫发无伤。
☆、第五十三回 四条岔路
但说是齐整,实则还缺了一人。
我亲眼目睹死去的便总和安周,此刻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而始终跟在我身后的白茗,却不知所踪。我抬手摸了摸肩上的伤,哪里来的伤,我的衣裳甚至干干净净。我盯着便总和安周,他二人被我看怕了,轻轻推了我一把,我依势大退了几步,放眼扫视着他们每一人,满眼警惕。
我不能分辨眼前的他们是人是妖,但总有破绽已经让我感觉到诡异,我不能不防。只是他们此刻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屡见不鲜,对我的反应有些无奈。友丹毫不犹豫地走近我,只说了一句话:“黑松观外一切皆是幻境,走出来就好了。”
这个解释很分明,加之其余人的详说,令我很快接受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松叹了一口气。我不该忘记,常玉卿擅于编织幻境,这一带黑松遍植的山头,全是他苦心布置的噩梦。只是此次不比石门,他将我们分开各自经历,大有估准了我们的人多势众。
最先走出幻境的是乡长,其次是小三和牛奶。余下不明所以的人,一脚踏入黑松观时的茫然与我极为相似,因此总有人不厌其烦地解释。在我之前的是妹子,他是唯一一个在幻境里看见我死去的人,我兴致勃勃地问是怎么死的,他说是一条泉水化作的巨蟒一口就把我给吞了,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到。
这算是与我所经历的幻境出入不大,仔细问过其余人,大体也是将藤蔓与便总、蜘蛛与安周、以及石熊与家椿联系起来的。我对白茗的行踪捉摸不定,问是否有人注意到他,却无一人。
乡长沉声说:“一入幻境,万事只能靠自己,我们做过多的猜想也帮不了他什么。既已身在黑松观,若尽早将常玉卿收服,兴许能救下白茗也说不定。”我们听了有理,也就不敢耽搁,决定启程。
夜色里明朗的就脚下的一条山路,上坡,平坦。余下漆黑的轮廓布置出一幕深山老林的氛围,这座道观看似荒废了许久。点亮法宝以后,阴郁森严的气息瞬间逼退了数丈,但小三却让我们摸黑行走,他的语气出奇得严厉。滞留不到半晌的光明掐灭以后,伸手不见五指的半空中立即传来几声高音的狼叫,伴随着一阵不知何处卷来的苍凉的风,风中有股糜烂的臭味,扑鼻而来时能令人深深皱起眉头。
“瘴气。”乡长轻轻提醒一声,我们立即明了,暗自调整内息,屏住了呼吸。与此同时,不知名的野兽尖厉地吼叫起来,此起彼伏叫人胆寒。我们知道是惊动了,一面加速前进,一面集中精神密切关注着附近的动态。
有东西在背后追来,窸窸窣窣。因我在最尾,听得尤为清晰,不禁放慢步伐紧紧盯着,不是风声鹤唳,恐怕是有潜伏的精怪。瘴气障眼,我唯一能看清的是离我五步以内的大致,但也没有看到什么不对的东西。乡长也同我一起缓下,示意我先行。然而在我扭头要追上他们时,我听到一声兽牙粗暴的摩擦声,欺身而来。
回头的一刹那,满嘴尖利犬牙的血盆大口正朝我脖子袭来,我何其敏锐,没等乡长出手先一脚踹了过去,这才看清飞出去的是一只人身狼头的妖,它一脚落地时竟能弹跳而起,又朝我们扑来,只是这次落了个痛快的下场,被乡长扬手劈成了一道乌烟瘴气。没歇一口气,却见接连有狐狸精、山狗精、牛头精甚至蛇精出没,我们频频退后。
先前那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快成了万马奔腾,肉眼可见的几乎能组成一个马戏团,瘴气以外的可能就是个动物园了。与大伙抱团以后,现身的妖怪从山下涌来将我们围困得水泄不通,大有山河逆流的壮观。
应对这类大场面我们可说是颇有心得、得心应手、手到擒来,没有人敢慌乱,也就不忌讳使用傍身武器。妹子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使出浑身解数拉走近身妖怪的仇恨,什么是仇恨?大概是当日在阴山顿悟的,与我的技能有点相近的意思,是一招“怒·恐吓”,能扰乱中招妖怪的心智,在它们毫无控制能力的情况下只攻击妹子。与此招异曲同工的则是另两头的便总和小三施展的“五鬼嘲讽”,这名字据说是他们取的,顾名思义,人心可畏啊。
有他两个拉怪,其余的也就不麻烦了。牛奶和大大分立两头,一个气势如虹的剑诀阵能清空一大批妖精。另几个方向,安周祭出葫芦放火龙,大婆举镜召唤闪电群,家椿化火签为腾蛇,友丹插上天君幡注入老君咒。狭窄的山路霎时充斥着电光火石,我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何况出手。只得跟着乡长往后退,没退几步,遇到了四条岔路。
蜿蜒消失于黑暗中的小径,根本看不到通往何处,它们连坡度都惊人得相似。我回头看了一眼大伙的清怪进度,注意力却被那些飞蛾扑火的妖精所吸引。它们没有得逞的机会,所有的尸体都被挡在三尺开外,但这并非意味着奔涌而来的数量在减少,它反而增多了。
该走哪一条路,我想乡长是心中有数的,但他此时也顿下,甚至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我紧张地问他:“怎么了,哪条安全?”他抬眼直直地望进黑暗里,沉声道:“哪一条也不安全,而且,这四条路的终点并不一样。”我以为他全都走过,那好歹心里有个底,却见他指着当中第三条路说道:“我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