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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在的那几年,府里没出什么大乱子。

    可薛况一殒身,她失了外在的依靠,便艰难起来。

    等到四年前卫仙嫁进来,成为了长房的三奶奶,情况便雪上加霜。

    卫仙乃是太师府的嫡小姐,当今得宠的贤妃卫仪的异母妹妹。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看上薛府长房最平庸的三爷薛凛,还主动找人说媒嫁了进来,可人人都知道她的本事。

    身份尊贵,性情骄纵。

    笼络人心,料理内外。

    她的手段,学自厉害至极的嫡姐卫仪,习从家中长袖善舞的母亲,比嫂嫂陆氏好了不知几倍。

    加之她有意针对陆氏,没几个月,府里人便陆续看清了风向,开始怠慢起陆氏,反对卫仙毕恭毕敬起来。

    这个时候,陆氏性子里的软弱,便暴露无疑。

    她无力与卫仙抗衡,也护不住自己手底下人,失去人心不过就是那么几个月的事。

    孙氏当然知道陆氏是个善良的可怜人,可那又怎样?

    善良,是撑不起这个家的。

    她可以容忍永宁长公主这样压过自己一头的人,因为对方的身份,对整个薛家来说,亦是一种支撑。

    她也可以容忍放掉中馈,只为薛况一句话。因为薛况是家中的顶梁柱。

    可她无法容忍陆氏。

    卫仙为何一意孤行嫁给平庸的薛凛,甚至为何执意要针对陆氏想夺走陆氏掌着的中馈,孙氏都是隐隐知道的。

    只是她不去管。

    即便卫仙有什么过分的言行传到她这里,她也不闻不问。

    因为,一个软弱的掌事夫人,从来不是将军府需要的。

    可如今……

    又说陆氏忽然醒转,强硬了,通透了,本事了。

    若是四五年前听见这消息,孙氏肯定是高兴的。

    如今么……

    她慢慢皱了眉,握着佛珠的手,在顿了一下之后,又慢慢地掐了过去,只道:“她既要来请安,那就见见再说。”

    也赶巧了。

    她这话话音刚落,还不待冯妈妈问上两句,外头的小丫鬟便进来通禀:“太太,二奶奶请安来了。”

    第20章 庶子的“体贴”

    斗篷便给了青雀,手炉则给了白鹭,陆锦惜一身轻便进了门来,见那炕上靠坐着一个普通的妇人。

    上了些年纪,有种老态。

    五官寻常,穿戴更朴素,但那一双眼睛,却历过世事,经过沉浮,格外有种震颤人心的透彻。

    这肯定是孙氏了。

    陆锦惜也不敢多看,纳了个福:“儿媳给太太请安。”

    她今日穿的是浅紫色的妆花眉子对襟袄,搭了条白碾光娟挑线裙。孙氏打量她一眼,便看出这料子只是半新,该是去年入冬时候做的,很是清雅素淡。

    看上去,还是往日模样。

    可比往日多几分生气和神气,取走了原本的死寂和忧郁。人其实比以前康健的时候憔悴瘦削,可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光彩。

    看着,竟比她刚嫁进薛府那一阵,还要漂亮。

    孙氏忽然恍惚了一下:即便是她年轻时候,姿容也及不上陆锦惜万一吧?

    岁月对这些漂亮的人,总是格外优待。

    “不必多礼,坐下吧。”

    垂了眼眸,孙氏指了自己下首位置让她坐下,才问道:“你这嗓子,听着像是有些哑,怎么了?”

    当然是去薛廷之书房里坐的那一会儿,被破炭熏的!

    只是陆锦惜不说。

    说了就是揭自己的短,算是陆氏治家不严。

    她恭敬回道:“回太太,是昨日出去处理迟哥儿的事情,道上着了凉。昨夜回去,咳嗽了几声,今早起来就哑了些。不过大病已好全,倒不妨事。”

    “病去如抽丝,你这一场是大病,还是得当心。”

    孙氏顺着她的话关心了两句。

    可病这种事,自有大夫照看,所以她也不在这上头费时间,直接问了正事。

    “你病才好,就跑来请安,想是有事跟我说。迟哥儿与国公府那孩子的事,我也听说了。现在怎么样?”

    废话不爱说,单刀直入,很精明。

    但口气很不熟稔,透着股隐隐的冷淡和不喜欢。

    陆锦惜知道,太太对卫仙种种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遇到此刻的情况,也没半点惊讶。

    她只有条有理地将来龙去脉叙述,又说了去国公府交涉的结果。

    “迟哥儿与罗二公子,年纪虽小,却也懂事了。他俩玩得好,儿媳怕大人们插手太多,说不准适得其反,倒叫他们疏远了。”

    “所以,已经与罗二公子约好,小孩子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

    说到这里,陆锦惜露出几分忐忑的模样,犹豫问道:“这法子,儿媳是偶然想的。世子夫人虽同意,可儿媳心里没底,生怕哪里不妥,今日特来搅扰您清净,想请教一二。不知,您觉得妥不妥?”

    与人相处,是一种智慧。

    你若只会表现自己的聪明才智,不给别人展现的机会,即便有千般万般的出色,也大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因为锋芒毕露,陆锦惜吃过很多亏。

    如今她早已学得很聪明,但凡表达完了自己,或者提出一个完美方案之后,总要将话头递给别人,或者放低自己的姿态。

    此刻,说完了之后故作忐忑,去询问孙氏,便是她的“套路”。

    孙氏听了,却不由得重新审视她,却难以分清,她脸上的忐忑,到底是做戏还是认真。

    过了许久,她才收回目光。

    “这个法子,便是当年我处理他们兄弟几个的矛盾,都没想出来。”

    “一则全了两个孩子的面子,二则也能让他们成长,不仅不破坏他们的关系,事情若成了,还会更进一步。”

    “要紧的是,连英国公府的面子都全了。”

    “我们将军府不在乎这些虚名,可英国公却好面子。此次又不是迟哥儿的错,闹大了,他面子上挂不住。不管最后怎么处理,都会跟咱们府断绝往来。”

    “你做得很好。”

    孙氏一番话说下来,竟是不偏不倚,句句分析到了要害。

    陆锦惜对她这缜密的思维,暗生佩服,面上则假作松口气模样,庆幸道:“您这样说,儿媳便放心了。不过儿媳当时还真没想那么多……”

    “啪嗒,啪嗒。”

    是佛珠一颗颗被拨动,撞击到一起的声音。

    孙氏听着她这话,又瞧她模样,只觉得那一种忐忑和怯懦,似乎还跟以前一样,但言语中透出的智慧与通透,又完全不是昔日的陆氏能比。

    真真假假,好似一团迷雾。

    她竟看不透了。

    即便是跟陆锦惜随意说几句话,她都忍不住要在脑子里过一遍,好似生怕一不小心说错。

    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