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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原地的顾觉非念了一声,垂眸看看手中这一方雪白的手巾,竟觉得这一位将军夫人实在是很好很好的人。

    话虽不多,却轻松写意。

    即便没真的聊什么,却让他感觉自己与她意趣相投,或可成为挚交。

    舒心,舒坦。

    他唇边不由挂了一分笑意,迈步便想去找鬼手张聊聊今日刚结下的“梁子”,可还没等他走出去三步,脑海中便电光石火般闪过什么——

    等等……

    这个套路,是不是有点熟?

    他想想起了自己昔日待人时的周到,接物时的妥帖,周旋时的八面玲珑……

    人人都当他是朋友。

    这个风格……

    顾觉非眼角一跳。

    脚步顿住了,身子也僵硬了。

    心底,一时有些混乱,只觉隐隐有一股大不妙的感觉,从被他拿着的那一方手巾上,顺着他手指爬了上来……

    这一刻,落日的余晖,已彻底西沉,消失隐没。

    天边,再没有什么亮光。

    长道尽头,已经没有半点车影。

    将军府的马车,奔驰在夜幕笼罩的长道上,向着城东而去。

    车内安静极了。

    陆锦惜斜斜靠在沉香色金钱蟒大引枕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搭在花梨木小方几上,合着不知名的节拍,轻轻敲着。

    她微微眯着眼,脸上带着点奇怪而隐约的笑意。

    没有喝酒,却似微醺。

    心情,好极了。

    第37章 曾为暴君

    白鹭和青雀,这会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顾觉非的存在,对她们这两个普通的丫鬟来说,简直是天上的神明,可刚才就那么普普通通地站在她们眼前,身上还一片的狼藉。

    最重要的是……

    自家夫人竟然是跟顾大公子一起走过来的。

    他们什么时候混到一起的?

    在他们进去接陆大人的时候,外面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觉得顾大公子看自家夫人的眼神那么微妙?

    心里一时混乱到了极点。

    只是她们一抬眼起来,瞧见陆锦惜此刻安然靠在引枕上的模样,又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心头颤抖,半句话不敢多问。

    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们垂下眼帘来,能看见的,便只有陆锦惜那搁在茶几上的手指,白皙极了,好似和着某种不知名的节拍,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陆府也在内城东,不过是另一个方向。

    将军府的马车,先是与将军府的一道,去了陆府门口。这个时候,陆锦惜便下来,着人将陆九龄送了进去。

    只是天色有些晚了。

    陆锦惜如今算是个出嫁的女儿,且对陆府暂时一无所知,便并没有进去,只留话说过两天带着孩子们回来看看。

    这之后,才重新回了马车上,一路回到将军府。

    说来也赶巧。

    她们的马车,前脚进了侧门,停在了门口那一片空地上,后脚就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周围挂着几盏灯笼,陆锦惜刚扶着白鹭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便听见了这声音,回头看去。

    来的是匹高头大马,马背上是个身材颇高的男子。

    天晚了,光线比较昏暗。

    陆锦惜也不大看得清来人长什么模样,只瞧见了他蹬一双皂靴,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劲装,袖口很窄,利于行动。

    人一进来,看见前面的马车,他便勒了缰绳,喊了一声“吁”。

    周围伺候的小的们,认出他来,立刻就迎了上去,帮着他把马牵住:“三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方才三奶奶回来的时候,还问您人哪里去了呢。小的们都不好回答……”

    三爷……

    薛况的弟弟,薛凛??

    也是长房几位嫡出的爷里,唯一还活着的那个?

    陆锦惜顿时就判断了出来。

    “三奶奶已经回来了?”

    薛凛人在马上,一面问着,一面翻身下马来。

    牵马的小的点着头:“回来了,只叫小的们在这里守着,怕您回来路上暗,叫给您点盏灯笼呢。”

    薛凛听了,面上便露出了几分笑容。

    因为他人下马,又有小的们打上灯笼去。

    于是,陆锦惜终于把他看了个清楚。

    一张脸,长得其实颇为严肃,看五官很英挺,鼻梁高直,剑眉朗朗。

    只是这一双眼睛,弱了几分气势。

    看上去凌厉不足,锋锐欠缺,藏着一点温和,隐隐透着股优柔寡断之感。

    尤其是这面上的神态……

    半点看不出像个武将。

    这一会儿,薛凛也已经看到了前面一些的陆锦惜,微微有些怔然,面上掠过了几分犹豫,一下想起什么来,变得有些腼腆。

    不过,他还是连忙走上前来,恭敬地给陆锦惜见礼。

    “见过二嫂。”

    陆锦惜是听说过他的。

    长房嫡出的三爷,才干似乎有些平庸,与他名字里这个“凛”字所表现出的锋锐气,是半点也不符合。

    眼下二十有六,勉强凭着家族的荫蔽,在京中谋了个差事。

    乃是嫡出三个兄弟里,最不出挑的。

    当然,出色的两个都死了。

    陆锦惜见对方行礼,再一看他神情,便大略判断出了这一位凛三爷的性格,但并没有下定论。

    她也略一欠身,话里很客气:“都是一家子,三爷不必这样多礼。”

    “是,谢二嫂。”

    薛凛这才起身来,只是脸上的表情,就更不自然起来。

    他与卫仙成亲已经有四年。

    对这一位太傅府的贵千金凭空嫁给自己的原因,他其实至今都不知道半点,只是觉得眼下的自己,其实半点配不上卫仙的出身。

    所以,对卫仙,他几乎百依百顺。

    但越是如此,在知道她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之后,他心里越是惶恐不安,甚至有些愧疚。

    只是因为骁骑校这个位置,并不轻松,总是有许多的事情要忙,所以他在府里的时间也不多,就更不用说遇到陆锦惜了。

    有意无意的,他也在避免这样的见面。

    可独独今日,竟然无巧不巧地撞在了一起。

    于是,今日在太师府寿宴上听说的事情,便浮现在了他脑海之中。

    薛凛站在陆锦惜前面不远处,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陆锦惜本想吩咐人送薛凛回去了,见状却是暂时打住,面上带了几分温然笑意,问道:“三爷可是有事?”

    “也、也不算有事……”

    薛凛平时就很少跟女人打交道,更不用说是之前基本不怎么接触的二嫂了。

    因为心有愧疚,他比平时还要紧张几分,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

    “因车马之事,今早仙儿对二嫂多有冒犯。我也是在寿宴上才听了人说。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