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迎战。”
说到这里,两个小孩子,已经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了,仿佛怕错过她脸上一个表情,错过她说出来的半句话。
陆锦惜忍不住微笑起来。
“城门一开,便是鼓声大振,喊声大举,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
“云州城上下将士尽失惊,那将领刚开口,要叫人打探此战的情况,哪里想到,鸾铃响处,马到中军,大将军已提着那伊坤的人头,掷在了雪地上。”
“那时候,浊酒尚温。”
“他这才下了马,在满地的寂静里,把那一盏酒端了,一饮而尽……”
说到末尾,这几句里已经带着几分咏叹腔调。
金戈铁马,刀光剑影。
英雄,当配烈酒!
《三国》里只写了关羽斩了华雄人头回来,“其酒尚温”,陆锦惜却添了薛况斩了伊坤人头回来,一饮烈酒的场面。
想想,若真发生了,又该是何等的豪壮气魄?
一刀一枪,力战伊坤;
一人一马,力挽狂澜!
她遥想着那一位已经葬身沙场多年的大将军,也不知道他本事风姿,与关云长相比,究竟如何。
但云州城当时的情势,其实比汜水关危急千倍万倍。
现实中的战争,未必有三国那般眼花缭乱,但薛况一代名将,百战不殆,盛名传扬,该是绝不下于关云长的。
故事讲完,薛迟与罗定方已经听得心驰神往,怔怔回不过神来。
陆锦惜见状一笑,开口便想要叫他们回神,不料一抬眸,竟瞧见门口处,不知何时竟已经站着三个人。
薛明璃跟薛明琅并肩而立,除了一样的出神,也没什么别的。
但旁边立着的,却是一身雪白锦袍的薛廷之。俊美无匹的面庞上,一双幽深的墨眸,正定定地注视着她,闪烁着几分莫测而变幻的神光。
似乎探究,似乎怀疑。
这一瞬间,接触到这眼神的陆锦惜,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于是,想起来一个被她忽略且异常重要的细节——
薛况,喝酒吗?
尤其是,带兵打仗的时候。
第57章 亡羊补牢
不知道。
对于薛况的个人习惯,她竟然一概不知。
一则因为陆氏与薛况的关系本就生疏,也没有留下什么与此有关的只言片语;二则薛况去世已近六年,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周围的人也不怎么提起薛况,府里的下人都换了一波。
陆锦惜即便是想知道,其实也没处打听。
若着意去打听,则显得太露痕迹。
更何况,她其实也没想过,自己会面临如今这境况啊……
看薛廷之这眼神,陆锦惜疑心自己应该出了错,但不好确定是因为薛廷之听着这个故事太离谱,还是发现了她所言的故事里有哪个细节不对。
若是被看出破绽……
那才是好玩了。
迎着薛廷之那目光,陆锦惜的眸底,隐隐有几分深邃的暗光流转,但她掩饰得很好,即便心内有所猜测,脸上也不露。
当下,只摆出一副略微诧异的表情,笑着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真是,外头的丫鬟也不知道规矩,不通传一声,平白叫你们在外头等着,是该教训了。”
刚听完故事的薛迟与罗定方,听见声音,这才回过神来,朝门口看去。
薛明璃与薛明琅就在外面站着,倒也跟他们一样,才从故事之中回神。
两个小姑娘,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独独薛廷之,眸光一敛,便已经躬身拜下,只道:“拜见母亲,给母亲请安。廷之与两位小姐来时,只听母亲在里面将故事,甚为专注,不敢打扰,所以不曾请人通报。不过也并未等上多久,还请母亲容谅。”
容谅……
陆锦惜的目光从门口那几个丫鬟的身上扫过,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青雀,终究还是将心里一些想法压下,暂时不去算账。
她面上笑容不减,只招呼他们进来:“可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坐吧。”
几个人这才走了进来。
罗定方年纪还小,也没有什么避嫌的说法,长幼内外几人之间见礼,倒也颇为好奇模样。
过后了,才都被陆锦惜叫着坐了下来。
薛明璃两手交叠在身前,知道陆锦惜今日要找琅姐儿说话,所以一坐下就有些忐忑。
薛明琅今天却是被强拉过来的。
她本不欲过来,却不知璃姐儿哪里去找了薛廷之来,硬哄着她来请安。所以此刻,她脸色不大好,虽请了安,却也不看陆锦惜一眼,一副执拗模样。
陆锦惜已经打算今天解决这个问题,所以见了也不十分介意,只向他们道:“今日出了趟门,已经给你们都选了礼物。回来时候,已叫丫鬟往你们院子里送了。都是随意挑选的,若你们看着有哪个喜欢,或者房里缺了短了什么东西,尽可报上来,回头我再为你们添置。”
礼物是之前就送出去的,几个人都有。
薛廷之也早早就收到了。
是一把蜀产的洒金扇儿。
扇面绘着山水图纹,贴以金箔装饰,甚为名贵,下头还缀着一枚黄玉扇坠儿,送来的时候,只合拢放在锦盒里。
丫鬟说是二奶奶叫人送来的,说是今天出门给带的。
他当时看着,其实是说不出什么感觉的。
那时便猜,该是别人也有。
如今来了陆锦惜这里,听她说起,便知道自己所料不差。
薛廷之微微垂眸,在其余人道过谢后,面上也平静毫无异样,道了谢:“母亲送的扇子,廷之也收到了,诚谢母亲一片美意。”
哦。
其实她就是随手买的,凑个数罢了。
陆锦惜对薛廷之的感觉,始终很奇怪:不大喜欢,也不大讨厌,不大放在心上,但又有种莫名的在意。
但因为上次窥见了这孩子一瞬间的情动,她对待他的时候,心里其实格外小心。
听他谢她,她只将两手交叠放在膝上,笑得疏离且端庄:“不过也就是把扇子。路过的时候看见,顺手就买了。大公子不嫌弃才是。”
顺手。
这两个字,好似两颗钉子,一下又扎进了薛廷之的心里。
他面色无端端地白了一下,隐约察觉到了陆锦惜对自己的态度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母亲相赠,岂敢嫌弃。”
巴望着他嫌弃才好呢。
只是这话陆锦惜也不会说出来,如今只略略将态度摆出来,让薛廷之知道一些也就是了。
一旁的薛迟,则是看了看自己的左边,又看了看自己的右边,想着自己回来得迟,也还没去自己的屋子里看过,不知道礼物是不是就在那边。
他心里痒痒,憋不住问道:“娘亲,我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