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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浅浅淡淡、温温和和的一礼,颔首欠身,细致周到,唇边的笑意却是多了几许深思……

    总觉得,这个陆锦惜,似乎不大对劲……

    他其实也不大清楚这种微妙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也无从追究。

    耳边是几位老先生的声音,还在聊江南某位诗人的新诗。

    陶庵书生孟济通告了一声,拿着折子进来,禀告道:“大公子,这是已经来录过了名的前面百人的名单。”

    顾觉非便是一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儿子还在呢,倒也不担心他娘跑了。

    他接过来一看,扫了一眼,便轻易在末尾发现了“薛迟”二字,但很快,也发现了写在前面的三个字:薛廷之。

    眉头,一时蹙起。

    顾觉非有些诧异:“这个庶子……”

    薛况跟那个胡姬的儿子?

    第63章 备胎

    “大公子,此人不妥?”

    孟济也是看过名单的,一想就知道顾觉非方才念叨的这“庶子”指的是谁了,不由问了一句。

    屋内几个先生,也都转过了头来,有些好奇。

    顾觉非却暂时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从这三个字上移开,却是细细地琢磨了一下,才对孟济摇了摇头,将折子递了回去,道:“没什么不妥的,按着先前的计划,下去主持考试便是。”

    “先前的计划”,这五个字一出,孟济就觉得眉梢一跳。

    他接了折子,便退了下去,只是心里面,难免要为那还不知自己已被坏人盯上的小霸王薛迟,默哀一把。

    靠坐在圈椅上的计之隐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顾觉非一眼,才问道:“谁呀?”

    “还能是谁?”

    顾觉非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手指一勾那玉笛,转了一圈,才走回了众人之中,也落座下来。

    “将军府薛况大将军那一位庶子,诸位先生也都该听过的。”

    众人顿时都是一怔,有些错愕。

    他们虽上了年纪,可当年京城发生的那件事,可还记忆犹新哪。

    薛况当初那件事做得不地道,惹的还是当初属于文官清流的陆九龄。文官集团跟武官集团,那一阵子可是相当不对付。

    薛况的庶子,可不就是那个胡姬所生的半个异族血脉么!

    可京城里的传言,不向来都是将军府不待见这庶子吗?况且还是个瘸腿的“天残”,不堪大用的。

    如今竟然也出现在了学斋的考试名册上?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一时室内竟有些沉默。

    计之隐却是瞟了顾觉非一眼,问道:“你怎么看?”

    怎么看?

    顾觉非闻言,却是看了一眼窗外,方才那个位置,陆锦惜的身影早就不见了。但刚才她在楼下,他站在上面,却是将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

    陆锦惜的身边,除了薛迟,那时还占了个俊美的少年郎。

    他初时还很诧异,以为是情敌。

    毕竟看模样看身量,都像是十八十九的年纪,相貌举止都是一等一。可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行走之时的动作并不很方便,乃是个瘸子。

    那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不是情敌,而是宿敌的儿子。

    虽则这少年郎与陆锦惜说话,莫名让他有点怪异的不舒服,但整体上却对此人没什么偏见。

    闻得计之隐此问,顾觉非面容淡淡,只道:“这庶子虽非我族类,不过名字却写在大将军嫡子薛迟后面,想必两人是一块儿过来,将军府不会不知情。我等收学生本也不忌讳这些,所以,还是当寻常人处理妥当一些。不知诸位先生意下如何?”

    其实薛廷之身上毕竟有一半的异族血脉,在座虽是大儒,可心里未必不膈应。

    但顾觉非都这样说了,这年未及冠的少年郎,更是碍不着他们什么事,所以便都没有反驳,反而纷纷点头。

    “此言极是,我等皆无意见。”

    唯独计之隐看了顾觉非一眼,也不知为什么,莫名笑了一声,有股子耐人寻味的意味儿。

    顾觉非看见了,也只一笑,并不说什么。

    除了他,旁人更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细节,只是很快又继续开始谈诗词文章。

    顾觉非就坐在他们之间,并不参与。

    指间的玉笛,轻轻转动着,他看上去,是很认真地在侧耳倾听,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人在这里,思绪早就飞远了。

    楼上是鸿儒谈笑,楼下是秩序井然,而楼外,则是山光水色旖旎一片。

    不少人依旧在阅微馆附近等待,但也有人像陆锦惜一样,送了家人进去之后,便各自散开,去寻找地方游玩。

    陆锦惜带着白鹭青雀两个丫鬟,便沿着原路返回。

    山下的三贤祠,已经越发热闹起来。

    因为今日有阅微馆开试的事情,所有有不少人都选择了“趁热打铁”,就在祠中给自家的孩子们祈祷。

    陆锦惜才刚走到台阶上,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呢,抬头一看,就瞧见里面黑压压的一片人,人挨着人,人挤着人,还有人在高声大气地叫喊着什么。

    可周遭的杂声太大,几乎瞬间就将这么喊话声给淹没掉。

    一个三贤祠,居然比大街上还热闹!

    还扶着她的白鹭,立刻就傻了眼:“不、不是吧?这么多人?我们怎么进去找三少奶奶?”

    卫仙可是说了,她在三贤祠这边烧香,等陆锦惜送了迟哥儿与薛廷之去考试,便仍在这里碰头,一起去游玩。

    如今人这么多,哪里还看得见卫仙半点影子?

    “找是肯定不成了。”陆锦惜跟着叹了口气,做出了明智的决定,“我们本也不急着去三贤祠烧香,只是要游山玩水。前面祠里人多,后园里却没几个人走动,不如就在这里转转。三弟妹应该也不会走远。”

    三贤祠当年不过只是个小小的祠庙,一朝一朝的香火下来,便渐渐大了,也扩了个园子出来。

    其本意是要供上山的人游玩。

    只是此处头顶有秀丽小钟山,脚下有澄澈白月湖,园子里的风光,便显得黯然失色。

    多年以来,人们都是只来这里上香,去园子里的却极少。

    如今即便三贤祠人挤成这样,可众人上完香之后,也多半选择了登山或者游湖,少有留在园子里。

    所以,三贤祠侧面通向后园的走廊,也就显得格外冷清。

    陆锦惜先才约定了与卫仙在三贤祠见,但这一位弟妹娇生惯养,不大可能跟人挤在里面。

    可能就在后面园子中,但也可能已经走了。

    反正陆锦惜也不很在意,只循着自己的心意,捡自己方便的路走。

    白鹭青雀虽然觉得不去上香不大好,但看着那拥挤的人群,她们也是忍不住头皮发麻,一时更没有反驳陆锦惜的理由,便直接跟上了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