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一次,情况实在特殊。大将军薛况儿女尚且年幼,正需教养。皇上若贸然赐婚,只恐伤其子女之心,损其教育之道。另一则十一年前赐婚是何等情形,皇上该再清楚不过。”
这可算是戳到痛处了。
右侧的武将们,不少对薛况和将军府还是有感情在的,听了永宁长公主这话,都在旁边点头。
就连陆九龄听了,都不由怔忡了起来。
十一年前那一场赐婚,撮合了陆锦惜与薛况,可却拆散两对有情鸳鸯,闹得青梅竹马失散,边关胡姬殒命。
没成就一段良缘,却造就一对怨偶。
这是皇家对不起陆锦惜。
这也是萧彻对不起陆锦惜。
永宁长公主是在用当年的例子来提醒他。但朝堂沉浮多年,圆滑如她,自也不会让萧彻和顾觉非下不来台。
她自然还有后招。
保管让萧彻好做,也让顾觉非死心!
有些岁月痕迹的雍容面容上,挂了一分淡淡的浅笑,永宁长公主想到的,是前不久陆锦惜苏醒那一日,对她说的那一句话。
那一番笃定的否认。
只要陆锦惜不喜欢,任你顾觉非千般算计万般筹谋,又能怎样?
所以这时候,她只悠然地开了口:“赐婚虽是皇上您一句话的事,可一定要郎有情妾有意。如今是顾大人有意,可咱们却都不知道陆氏心里怎么想呢。皇上,何不问问她的意见,再行决定?”
“长公主——”
一旁的顾承谦一听,心头一跳,却是一下想起自己去回生堂看顾觉非时所看见的场面。
下意识地,他觉得这主意不妥。
可永宁长公主看了他这般迟疑怀疑神态,只当他是不知道陆锦惜这边的真实情况,有些没底。
所以她只向顾承谦递了个眼神。
一个让他放心、也让他不要开口反对的眼神。
永宁长公主行事,素来不鲁莽。
她是知道顾觉非是什么真面目的,既然提出让陆锦惜来选,那应当是有十分的把握。
所以顾承谦接触到她眼神,看见她那胸有成竹的笑意,怔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开口。
这下正好。
陆九龄前后都没搞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但他对顾觉非是十分满意的。
所以,他也想看看自家闺女是怎么想的,便也没出言反对。
其余众人不来蹚这浑水,当然不会说话。
于是萧彻了然。
他看了顾觉非一眼,迟疑了一下,心道这也不算对不起顾觉非。毕竟若陆锦惜不愿意,这婚他也赐不下去。
所以他一转眸,直接看向了陆锦惜。
“方才顾大人与长公主的话,夫人应该都听见了。如今顾觉非有意求娶夫人,请朕赐婚。”
“可朕想要问问夫人——”
“愿,或是不愿?”
第152章 不忍
这无疑是将选择的权力交到了陆锦惜的手上,谁都听得出来,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不是一场赐婚,而是一次求娶。
顾觉非求娶陆锦惜。
只要她点头,从此便摆脱薛况孀妻的身份,离开将军府,成为顾觉非的妻子,冠以他的姓氏。
只要她摇头,则从此与其陌路。
不过是一念,一念。
分明是一个简单到了极点的选择,理解起来也没有任何的困难,可在这一瞬间,陆锦惜竟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因为这决定,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下。
金銮殿上,一片安静。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陆锦惜的身上,从萧彻到下面的文武百官,包括昔日薛况的旧部,甚至是当朝太师顾承谦,长公主永宁,以及……
顾觉非。
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不相同,但那种等待的窥伺却偏偏不约而同。
赐婚?
嫁给顾觉非?
在以前根本是从来不被她纳入考虑范围的,毕竟她足够强大,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性本潇洒,自己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婚姻,不过一座坟墓。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陆锦惜都从未想过要将自己埋葬。
她的理智在告诉她:应该拒绝。
可在这刹那间……
她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犹豫,尽管它只有那样微不足道的一个刹那,甚至快得让她难以捕捉。
可到底还是捕捉到了。
于是陆锦惜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自己对顾觉非非同一般的感情,也正是这么一点非同一般的感情,让她忽然轻笑了一声。
只可惜,还不足以让她背弃自己的理智。
沉默并未持续多久,陆锦惜轻轻眨了眨眼,目光从顾觉非那一道伫立的身影上收回,落到了萧彻的身上。
唇畔笑意点染。
她款款地欠身,恭敬开口:“回禀皇上,臣妇——”
“将军夫人。”
萧彻忽然开了口,在陆锦惜话只开了个头,还未给出自己的选择与答案的时候,将她打断。
他凝视着她,也凝视着她唇畔的笑意。
陆锦惜话没能说出口,这时有些微的诧异,略带疑惑道:“皇上?”
“朕別无他意,只是兹事体大,这已经不仅仅是你与顾觉非之间的事情。它牵涉到尚书府,太师府,还有将军府三家。”
萧彻端坐在龙椅上,说这一番话时,又不觉看了顾觉非一眼。
说实话,他还是有些犹豫。
可有的话再不说就晚了。
他虽是皇帝,上位者无情,可若让他眼睁睁看着陆锦惜做出错误的决定,也实在不忍,只点她道:“若不嫁,一切维持现状,夫人依旧是大将军的孀妻,人人敬三分的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若嫁了,依律例将褫夺夫人原有的诰封,旧日尊荣皆化为乌有。朕希望将军夫人慎重考虑,再做选择。”
是了。
嫁给顾觉非,就不会再是朝廷封的一品诰命,也不再拥有如太师生辰宴或者宫宴时一般的座次,不能再与太师夫人唐氏或太傅夫人董氏一般,平起平坐了。
只是,这些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陆锦惜本也没打算应允这一门亲事,所以面上容色也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带着那么一点平静的笑意。
她开口,想要重新答复萧彻。
可没想到,这时候,一道淡漠的嗓音却从她身侧响起——
“皇上多虑了。”
是顾觉非,他笑了一声,满面出露的锋芒,自信,自负,声音朗朗。
“她的诰命,自有我来挣。薛况能给,我便能给!”
她的诰命,由他来挣。
薛况能给,他便能给!
这是何等样放旷的狂言?
又是何等样动人的情话?
原本平静的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听了这话,全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被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