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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只有稀稀拉拉的鞭炮声传来,远处黑漆漆的,一点都不像过年的样子。
不过二队一队的人丝毫不受影响,见了面都乐呵呵地互相道“过年好”,然后吃饺子,本家的拜拜年,女人就赶紧休息,男人们轮流守岁上香点蜡。
第二天初一,大人孩子起来穿新衣,拜新年。
这一天当地风俗是不用女人下厨的,全都是男人做。
而且还有一个风俗,正月十五之前,是不能做新饭的,都是吃年前囤下的。
年前把猪皮熬成了猪皮冻,鸡肉做成了鸡冻,每天一家分一小碗当菜,把昨天的剩饭剩菜热一下,再把年前囤的大饽饽、窝窝头、豆包之类的拿出来馏着吃。
哪怕二队条件好,也不可能天天吃干粮,还是要红薯当家,干粮顶多吃到初三四就开始做各种黏粥喝。
这已经算很好的,毕竟大家还是可以吃八分饱的,不像其他生产队一个人一天只有几两吃,天天饿得两眼发昏。
从初二开始要走亲戚。
如今都生产队集体安排活儿,过了初三四的男人就要开始上工,基本就是闺女回趟娘家,侄子去趟儿姑家,没的人人串门。
之前自己种地收粮食,回娘家都要带条肉或者二十个鸡蛋、一棵白菜、两包点心之类的。现在都吃食堂,每天只有自己的口粮,穿衣都用布票,一个人就那么二尺八,吃穿的自己都不够自然也没的礼物带。
所以,这大食堂的第一年,女人们走娘家就尴尬了——回娘家带什么礼物?
有些女人就借口天冷、孩子小不宜出门,索性就不回娘家,等天暖和再说吧。
张够是不愁的,因为她年前就给爹娘送了礼物去,她爹娘说年后就不用回去了,现在他们食堂吃饭定量,闺女回去也没的吃,想让闺女带吃的也不现实。
所以,就不要回去。
丁兰英跟张翠花商量,能不能把晌饭带着路上吃,这样去娘家也不用吃东西,耍耍就回来。
张翠花没有意见,让她去食堂和何桂兰说。
周诚志一合计就给每个要回娘家的妇女发一顿饭的干粮带着,让人家食堂给热一下就好。
丁兰英也没带孩子,毕竟冰天雪地不好走,她觉得自己回去一趟就行,这样侄子们不用再出门。
莫茹也和周明愈商量,“小五哥,要不我们也回一趟?”
两人之前计划好的,孩子大一些就去莫妮儿家看看情况。
毕竟她穿了莫妮儿的身体,就应该替她担负起赡养爹娘的一部分义务,周明愈自然同意。
张翠花担心孩子太小跟着在路上受冻,随即一想,大仙怎么会受冻啊,肯定有办法的,要不也不可能去拉石头还带着孩子呢。
她都不敢细想!
不过她还是委婉地说一下,问莫茹要不要把孩子留家里她帮忙看着。
莫茹原本想把周七七放在空间的,既然张翠花说,那她就留下。
张翠花现在也没事儿,就是和几个老婆子拉家常,看孩子,孩子交给她绝对可以放心。
“那就麻烦娘了。”莫茹就和周明愈去领了两人的口粮,收拾一下回娘家。
她不知道莫家庄的情况,但想来莫家条件不会太好,否则当初不会把一个傻闺女换一麻袋地瓜干。
她就装了一小口袋窝窝头,带了几斤絮棉,两斤红枣,还有一小口袋地瓜面,两个大吊瓜,反正她的囤货基本都在空间里,挎着一个小箢子掩人耳目,到时候看情况给东西。
因为都回娘家,他们自然也不会去队里借牲口和车,也步行过去。
她穿着棉袄外面再穿上军大衣,走一会儿都觉得热。
莫家沟距离周家村和宋家村差不多距离,只不过一个在西北角一个在东北方向。
莫家沟在东北方,十一里路,现在俩人腿脚轻快,个把小时就能到。
一路上所过之处都光秃秃的,没有树木少了很多景致,田野里白雪皑皑,要么就是稀稀拉拉的麦苗,要么就是厚得吓人的麦苗,要么就是翻得很深的沟什么庄稼都没种。
他们经过几个村的时候,有的冷冷清清的见不到人影,偶尔见到也是一个个面黄肌瘦,神情呆滞,行动迟缓,眼神都木然得很。
莫茹看得有些心惊,感觉像穿越到末日游戏里,随时都能有什么东西跑出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看这些人跟他们生产队简直是两个世界呢。
“小五哥,他们这是饿的?”
周明愈点点头:“看这样子是,好像比咱们那俩队饿得更厉害呢。”
两人一边走也探讨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不是所有大队都像先锋大队那样把男劳力拉到钢铁厂炼钢,还是留一部分人秋收。
造成眼下这种情况,两人觉得,一个原因是秋收的时候社员们磨洋工,粮食直接挖坑埋在地里,浪费很大。第二个原因就是有些大队干部、生产队干部瞎指挥,能力低效率低下,干活儿的时候只顾得耀武扬威、盯犯人一样盯社员不许偷吃偷拿,却不管工作效率。
而粮食收回来又没的吃,很大原因是一些基层干部素质低,领会上级指示太过火,为了表现就把口粮当余粮卖掉。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基层干部,只手遮天,在村里当“土皇帝”,大队生产队的干部全是他们的势力,把大队、生产队的粮食当自家的卖掉捞好处,或者自己大吃大喝,却只给社员最低标准,鱼肉百姓。
前世周明愈看到的很多资料,只要是大队干部自述的,都说灾难没那么重,自己多敬业,想想也是,谁会说自己当值期间鱼肉百姓呢?
更何况资料都是读书人写的,那么多不读书不识字的百姓,又能写什么呢?不过是跟自己的孙辈嘟囔一下而已。
所以两人真的很为周诚志这样的干部值得骄傲,不说能力大小,却能秉公办事,尽可能地维护大部分社员的积极性,又能顶住大队书记的压力保护社员的安全和温饱。
周家村到莫家沟不是直路,要拐几个弯儿,路过几个村子然后才能到。
他们经过一个村的时候,正好碰上在开“批斗”会,听了听,竟然是因为社员成亲的小两口,没先去给大队书记行礼问好,这就是蔑视政府、蔑视党。
莫茹找个妇女悄悄问问,那妇女小声道:“没去给他检查呗。”
所谓给他检查,那就内容丰富,人家结婚为什么给他检查?
这就是所谓的“土皇帝”要享受初夜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