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含糊, 这回见到,却是仰着可怜兮兮的小脏脸冲着卖烧饼的大娘讨饶, 两幅面孔呢。
子午盯着话本,那一页盯了好一会儿, 都没看完。
这场秋雨挺大的, 下的越来越急, 不少雨都潲进来了,三两滴蹦跶到手上, 有点痒, 有点凉。
这时候阿钿带着小孩过来了,子午打量了下,洗了脸, 换了衣裳,看着还挺眉目清秀的。
衣裳是阿钿的, 穿在小孩身上显得很大很空, 衬的人很单薄, 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阿钿的语气里带着点心疼,对子午感慨道,“这还是个小女孩呢,才十岁,这么小年纪这么遭罪, 唉。”
阿钿拉着小孩跟她一起坐在门槛上,拿了茶点给她吃,小孩局促的靠在阿钿身边,脑袋低垂着,哪儿也不敢看。
“叫什么名字?”子午看着小孩。
小孩猛地抬起头,看了子午一眼,眼珠子黑的发亮,随即又连忙低下头,“……他们都叫我狗崽儿。”
“狗崽儿?”子午念叨了一遍,轻声笑了笑,“挺形象的,”想到狗崽刚湿漉漉站雨里的样子,还是个落水的狗崽儿。
子午没再问话,低头看书,余光却没忍住往狗崽身上溜。
狗崽窝在门槛那儿吃东西,她吃东西的动静很小,但吃的很快,两颊一鼓一鼓的,吃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又吃了一口,看得出来是饿得很了。
阿钿温柔的看着狗崽,时不时把茶递给她,生怕她噎着了。
狗崽就这么在小店里住了下来,安安静静的,不出声的时候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子午对此很满意,她喜欢安静。
对门那个卖烧饼大娘好像每天都有撒不完的气儿,隔三差五的总要跟人吵一架,对此子午已经很烦了。
除了安静,狗崽还有个优点,那就是很有眼力劲儿,大概是打小摸爬滚打的环境里练出来的。
比如新的书到了,会帮阿钿一起搬,平日里洗碗擦桌子扫地也都不含糊,闲下来的时候,就坐在阿钿旁边,发着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秋雨过后,太阳又开始毒辣起来,大概是赶着冬日前使劲儿再发光发热一下,有点刺眼,没法儿看下去了。
合上书,子午在躺椅上挪了挪,抻了抻胳膊腿儿,觉得一直躺着有点累了,瞥见一旁的狗崽,心血来潮似的,问道,“你识字吗?”
狗崽愣了愣,立刻站起来了,手背在身后,脑袋耷拉着,站的无比规矩,“不识。”
“想学吗?”子午问。
狗崽点头点的毫不迟疑,“想。”
“行,我教你吧,不过我可能教不了多久……”子午一边说着,一边心底算着离回不徵山还有多久,结果被狗崽挺大一声给吓了一跳,“谢谢先生!我会好好学的!”
子午看着她,“先生?”
“对,先生……”狗崽声音又小了下去,但是已经抬起脑袋了,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子午,“私塾的那些人都这么喊。”
“行吧,先生就先生吧,”子午笑了笑,站起身,“走,带你去买些笔墨纸砚。”
说完就要领着人往外走,阿钿见了,转身拿了个小荷包追了过来,“东家,您又忘了拿银子了。”
子午接过钱袋,递给狗崽,“你拿着吧,等会儿你付钱。”
狗崽两手捧着接过,小心的放在心口,仰脸冲子午笑着,“嗯!”
子午眯了眯眼,今儿这太阳果然很刺眼啊,后羿其实可以把这个也给射了。
狗崽很聪明,教她东西很有成就感,一点就透,记东西也很快,前一日教的字儿后一日组这词儿默出来连个点都没写错。
这让子午恍惚的觉得自己可以不卖书跑去开个私塾了。
子午教的随心,想起来了教一点,想不起来就不管了,阿钿其实更上心一点。
在得到子午允许后,狗崽经常也拿着书看,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看的很慢,但是看得很投入,阿钿没少夸狗崽,觉得狗崽长大了会有出息。
这日,跟往常一样,阿钿让狗崽拿着本书念出声,狗崽很乖,虽然念的时候都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往外蹦,但是听着没念错的。
结果这让对门卖烧饼的大娘不乐意了。
大娘好像好几天没跟人吵架了,憋着气儿呢,这会儿就是撞上什么都得冷嘲热讽两句,看到子午纠正狗崽念书,也不知道戳着心底哪一点儿了,声音挺大的跟旁边卖菜的人说,“好好一姑娘,人都还没出嫁,先给自己捡了个孩子养,过瘾呢?”
卖菜的那个比较温顺,听到这话就看了看子午,笑的挺尴尬,嘴张张合合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子午笑了笑,她冲着那边儿道,“对啊,过瘾呢,总比那些嫁了好些年都没能过上这个瘾的好。”
那卖烧饼的嫁过来十来年了,愣是没生个一儿半女,就不太留得住男人,天天守着个烧饼摊,脸色成日里跟锅底灰似的。
最听不得别人说谁家孩子怎么怎么,或者谁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子午这毫不客气的话直接让她炸了。
袖子往上一撸,三两步冲到子午面前,手指指着子午,道,“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嘴这么毒呢?”
子午看了看她,“那你嘴怎么那么欠呢?”
子午没示弱,那卖烧饼的就开始撒泼了。
“我一直奇了怪了,你这一小破店平日里也没什么生意,怎么一直没关门,现在想想也猜出来了点什么!”
“一个黄花闺女,成日里窝在小破店的门口,还这么躺着,毫不矜持,靠脸吸引人来,八成做皮肉生意的吧?”
“有时候三五个月还不见人影,指不定是哪个主顾给带走快活去了!被人玩腻了才又回来!”
这话说的越来越难听,喷出来的吐沫星子都能看清,手指指着子午点啊点的,脸上还带着点得意,也不知道得意的什么。
子午还没开口说话,身边一道小小的身影猛地窜了出去。窜的跟飞的似的,就看到了残影。
是狗崽。
狗崽往前窜的时候用了很大劲儿,低着个脑袋冲着烧饼大娘就撞了过去,一脑袋直接撞肚子上了,把大娘撞的连连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地上了,脸色煞白煞白的。
狗崽不解气,看上去还想动手,被回神赶过来的阿钿给拉住了。
那大娘坐地上好一会儿,瞪着狗崽,说不出话。
子午也愣了,她见识过狗崽的两幅面孔,现在又见识了一遍,前一刻还乖乖读书的孩子,现在就能一脸狠劲像是想要人命。
上次黑乎乎的,也没看清,这次看清狗崽的神色,子午觉得这孩子很有成魔的潜力啊。
子午问,“你这是给自己报仇还是给我报仇呢?是不是下雨那天她说话太刻薄了,你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