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间,那些情意还算数么?”
他慌忙翻身下马,迎上前去欲要拥她入怀,她的眼泪于他是不能承受之重,宛如利刃一下一下直击心房。
“锦儿!你听我解释!”
突然,一柄利刃直直刺入他的胸口。
她手执匕首,站在风中,看他慢慢倒在她的脚下。那匕首淬了离花碎,足够要他的性命了。
一时所有士兵手执长戟,将她团团围了起来。
“放她走!”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下达的命令仍是要她活。
她安然走出了浸凉。倒在那片黄沙之中,任由那片热土掩埋了自己,此生不要再活着经受这般苦痛。她亦无颜苟活于世。
再次醒来,已是上饶凤山。
母亲在消失的第十四个年头,带她来了凤山,说寻个好去处,慢慢将养身子。她才知已有了他的孩子。这孩子,她坚决不要,今生今世再也不愿与他有任何干系。
母亲苦苦劝她,苏氏一族不能后继无人。无论如何,孩子总归是没有任何错的。
她竟不知,连母亲也骗了她。
孩子生下来第二日,翟叔匆忙从西北赶回。他风尘仆仆一回来便与母亲在书房窃窃私语。她以为翟叔早已在那场战役中陨命,此番再次相见,她格外欣喜。不顾产后身子虚弱,她拖着疲痛的身体,一点一点挪到了书房,却无意听见他们窃语的事情。
“为何会在苏宅发现夏人的勾戟?”她推门而入,眼神冰冷。
翟叔额上冷汗直下,母亲见瞒不住她,原原本本讲了那场杀戮的真实情况。
翟叔接了元夏的一笔盐铁生意,夏人要求进城谈判。翟叔不想失去这么大的财源,便带了这些乔装打扮的夏人入城。到得苏氏大宅,那些夏人露出了本来面目。他们拿着兵器威逼族长交出《云泽契书》,否则屠族。
翟叔匆忙之间托人去求救于慕成尧。她看见的是他带兵救她的族人,而她却以为族人死于他之手,一柄淬毒的匕首直要取了他的性命。
“上山来这许多日子,为何不告诉我真相?”得知自己亲手害死了他。苏锦崩溃哭倒在地。
母亲几乎是嘶吼着喊道:“你可知他是什么人?他是扶余的三皇子!是他们的战神!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人活在这世上!”
苏锦愕然:“他没有带兵攻打过哪怕一次浸凉城池,你为何要如此待他?”
“若是他在,你哥哥永远复国无望!”母亲狠辣的眼神让她的后背泛起一阵寒凉。她才知自己还有一个同胞哥哥,自小生在陈国皇室。母亲这些年偷偷培养的凤山精卫,原来为的是助他复国!
“那我呢?”她哭着问母亲,“我算什么?”
母亲那冰冷的话语,她永生难忘。
“你只需好好养着身子,替你哥哥打开《云泽契书》!”
她心痛地难以呼吸。母亲有关《云泽契书》的记忆因误用瑰凝阙,已经不复存在,为此身体也受到重创。所以《云泽契书》的所有希望,俱都押在了她的身上。原来母亲消失这么多年,突然出现,为的居然只是《云泽契书》。到头来,真正给她温暖的人唯有他一人,而她却一手推开了他!
“反正如今你生了个女儿,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再等个十年八年,等着孩子长大了,一样可以拿到《云泽契书》!”
苏锦不可置信的望着这母亲那张扭曲的脸,她曾经也那般明媚动人。如今却被爱恨熬成了那副丑恶的模样。
“你不要打那孩子的主意!你想要的我给你就是了,你若是敢碰她,我便与你鱼死网破!”她可怜的孩子,不能再继续这悲惨的命运。
忘了吧,忘记这一切便不会这般痛苦地活着。母亲请了舅舅来封存她的天会穴,这人便是苏子乔。
自从十岁以后,她便再也没见过舅舅一面。再次见面,她已是伤痕累累,她的脸上再也看不见幼时单纯的笑。
“锦儿!”他心疼地看着她,这还是小时候绕膝撒娇的小女孩么?她时刻哭着,嗓子接连哑了十多日。
“舅舅帮你忘记那些痛苦的事,往后开开心心地活着,好么?”为此,他和妹妹大吵一架。为着自己的私心,将女儿逼到了绝路的人,实在难为母亲。
“他还活着么?”关于慕成尧,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愿意告诉她。
“我来时,他仍在昏迷。不过已经回京治疗,皇宫里的大夫医术高超,他会好的。”苏子乔没有告诉她,曾经的扶余战神,已经命悬一线,能不能活到进京那日还未可知。
听他只是昏迷,她也愿意相信那些大夫可以救活他。毕竟她放的只是三分毒,若是那一刀没有触及心房,不至于毒发。可是她已记不清是否伤他要害。但愿没有,但愿没有。她在心里默念着一遍又一遍。
“即便忘了他,这坠子也不要替我摘了。”苏锦紧紧握着那枚琉璃坠子,泪如泉涌。
她要带着这坠子,下一世去找他还了这一世欠他的那些罪孽。
可是孩子的去处还没落定,她决不能让母亲插手孩子的生死。她连夜去寻了舅舅想法子抚养那个孩子。
“给孩子起个名字吧!”苏子乔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将孩子藏在故旧好友祁家。祁家欠着他一个大人情,必定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
“落言!就叫落言吧!”苏锦想起这个名字是一早就和慕成尧商量好的。落言,落言,下落成言。愿她生来能说会道,别像她的爹爹那样,被人误会了也没有解释的机会。
“作为回报,往后祁家若有难处,我必定会拼死相救。待我醒了,舅舅不要忘记叮嘱我这件事。”苏锦抱着孩子泪水止不住地流。
“那个人那样对你,你仍要帮他的儿子复国么?”封锁记忆前夕,苏锦问母亲,“他以瑰凝阙伤了你,你仍要为他出生入死么?”
母亲久久没有回她。恐怕连她自己都要忘记了到底是因着爱还是恨,让她歇斯底里奔波在江湖激流里。
“若屠族的人是他,你会像我一般手刃了他么?”苏锦接连的发问,犹如在母亲的心上剜了个血窟窿。
母亲终于崩溃大哭。
原来,你也会痛。
谁也没想到,苏子乔封天会穴时,连带着封了《云泽契书》的月形蛊。即便是四季香,也唤不醒这蛊虫。
苏曼娘得知哥哥决心要断她希望,气急逼得瑰凝阙毒发,在榻上游离不到半月,便与世长辞。
从此,苏锦的记忆只停留在凤山。
苏子乔以为只要封了月形蛊,腕间的印记也会消失,谁知那痕迹却随着时间的增长,仍是蔓延着显现了出来。他在苏锦的面前执意伪装地互不相识,却还是因着那月形印记而失态了。
哭地久了,苏锦腹部突然传来阵痛。她有些惊慌地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