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搬家,实则头天便接连推了三个会。秦坚替他把删掉的会议一一记录在案后,抬头要说什么,他手指卷在嘴边,一句“人的感情真是难以捉摸”就给怼了回去。这会儿高高兴兴恍恍惚惚地,亲自开了辆带盖的大皮卡,已经跑到罗小云楼下。
罗小云眼睁睁看着梁朔找来的四个大汉一样一样往楼下搬东西,脸上一派宁静,仿佛事不关己。唯有罗比比背着琴匣子出来时,嘴巴才不自觉地抿了一下。
“还有多久上课?”
“还有一个小时呢爸爸,走路过去一共四十分钟,还可以早到二十分钟。”罗比比掰着手指头仔细数,随后拉起罗小云的衣角,悄声悄气地说,“爸爸,我们真的要搬到梁叔叔家去吗?”
“嗯。”罗小云揉揉罗比比的头发,“这边房东不让住了。正好梁叔叔也同我们是远房亲戚,帮帮忙罢了。但我们寄人篱下,不能随便欠人人情,你住过去之后,一定要乖。”
梁朔大多数时候都维持一种威严的、不可接近的状态,就算不刻意仰着下巴,也让人觉得居高临下,压力很大。罗比比挺不认生的一个小孩,看了他也觉得怕怕的。
这会儿梁朔正在屋子里四下逡巡,像皇帝阅兵一样,用眼角眉梢给每个旮旯拐角打分。
老屋子两室一厅,收拾得整洁干净,桌上、电器都笼着格子布罩,很有点老式情调;窗台阳台还种了许多花草植物,让人觉得房间主人会是个感情丰富而细腻的人。梁朔想到这里时,回头看看一脸冷淡的罗小云,兀自摇头。估计是那个女人收拾的。
两间卧室一间放两张等大的床,一间房关着。梁朔转了转门把手,上了锁。“这是你老婆的房间?人呢?”梁朔最奇怪的就是,从头到尾都没见过人。似乎那个女人对于罗小云要搬走的事也并不在意,甚至还有意避嫌。是已经分居了?
“她没在了。”罗小云眉眼微微拧着,很不愿意提起这个。
“刚听你和罗比比说,他要去上课,学小提琴的?”
“嗯。”
罗比比正走到门口,要向两人道别,梁朔一把将人肩膀抓住。“这么小的孩子,走四十分钟路,一个人去上课?”
“他没问题。”
梁朔一声冷笑。“你才有问题。贩卖儿童的也就不说了,这个年纪摔到撞到都不是小事。”他推着小男孩的肩膀,“走,我另叫个车,送你去上学。”
罗小云一步上前。“不用你送。”他想起那天梁朔要他儿子的事。
梁朔嘲讽道:“怎么,还怕我把你儿子抢了不成?”
罗小云既不反驳,也不争论,沉默而坚定地凝视他,气氛骤然冷下来。
梁朔嘴角一翘,瞄了罗比比一眼。罗小云当即会意,胸腔涌出一阵无处释放的乏力感。梁朔摆明了你不同意我就把我们的事全告诉给你儿子听。
却听罗比比瑟瑟缩缩、稚声稚气地说:“梁叔叔,请您、请您不要说我爸爸,我一直、一直都是自己去上课的。我遵守交通规则、而且还不和陌生人说话,不会有危险的!”
罗小云拍拍小男孩的背。“就这样吧,让他送你,你给他指路。”
梁朔一笑,俯在他耳边,轻声说:“现在的情况我觉得还挺有意思。之前不论我说什么,你再不愿意也会顺从。为了这小孩,你突然就变得有气节了。”
10 没钱学什么音乐
下楼时司机已经到了。罗比比一路上左拐右拐地指路,梁朔越看越觉得眼熟。到了周杨路的海艺山庄,果然直朝十四栋三单元8-1去了。
和梁珊珊一个学琴的地方。老师张宽是国家音乐学院的名誉教授,教出过好几个名校学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师。一个月四堂课共计240分钟,光60分钟的学费就是罗小云小半个月的工资。
梁朔心里一阵潮湿。难怪罗小云缺钱。按门铃的同时,他又看了眼在旁边乖乖等候的罗比比,心中对罗小云的看法和感情正在悄悄发生改变。
“咦,梁先生——诶,比比也来啦!”开门的是张教授的夫人,先引他们到客厅候着。和罗比比不同,梁珊珊每天都会来,梁朔的确偶尔会来找她,与张夫人也相熟。“小易在琴房,今天的课还剩二十分钟,你们先吃点水果啊。”说着便端了盘切好的苹果上来,上面插着透明的圆头水晶签子。
“谢谢阿姨!”小手伸出去拿了一块,却转而递给梁朔,“梁叔叔,您先吃。”
梁朔似笑非笑地接过来,揉揉罗比比的头。张夫人本以为他们是路上遇见一起进来的,没想到看上去还认识,正觉得奇怪,琴房门打开了。
梁珊珊满脸阴郁地出来,显然练得非常不顺,提前结束了。“你怎么来了?林宇辰说你最近忙,忙的不得了,约也约不到,现在又闲了跑来接我?”口气相当不快,多少有点迁怒的意思。
“我不是来接你的。”对于林宇辰,在梁珊珊没考上学校前,梁朔不愿多说,难得放软声道:“不要着急,学校一定能去的。”
梁珊珊心里堵得厉害。她虽不是那种不懂变通的人,但不能凭自己实力进去,总觉得不甘心,随即目光落到罗比比身上。“你来送这小孩?”
梁朔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竟红了一红,坦诚道:“他爸爸有点事,我顺便来接送一下。”
“他爸爸?”梁珊珊顿了顿,“我没听懂。”
“一个朋友。”
“我见过?”
“见过。”
“谁?”
“你不知道他名字。”
“我不知道你哪个朋友还有个学琴的儿子。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个小孩,罗比比,普通家庭,甚至可以说条件不怎么好吧。他那把琴——”
“好了,别在小朋友面前说这些。赶紧出来,我送你下去。”梁朔拉起罗比比,把他推进琴房。“走,先进去上课。”
梁珊珊也没等他,转头出来,人已经走了。张夫人听了之前梁朔和梁珊珊的对话,又和他聊了两句。她先给梁朔泡了杯茶,然后才开口笑眯眯地道:“我和我先生是在亚利斯音乐学院认识的,是同学。因为都热爱音乐,性情又相符,感情一直很好。”
梁朔接过她的茶,也没喝。“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张夫人愣了一下。“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