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高高扯向一边,以他独有的充满威严和压迫感的气势瞪视她。
老板娘几近颤抖,又竭力按捺。“让我跟他喝一杯。”喉咙底发出的沙哑声音,和梁朔印象中判若两人。
梁朔瞅瞅面如死灰的罗小云,又看她尚算冷静,警戒地把两人隔开,松了手。
“你们有什么话,可以说。但我不会回避。”梁朔觉得气氛不对,又补了一句,“不管你跟罗小云什么关系,再动手,我就动你的手。”
“谢谢。”老板娘拉根凳子坐下,把酒满上,递给罗小云。“为了比比,我敬你。”
罗小云像个任人摆布的麻袋,失魂落魄地接过来,一口吞完。
老板娘咬牙切齿道:“真希望这杯酒放了毒药。放毒品也可以。只要能把你毁了,怎样都好。”
“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了。”
“你倒是想。”一口酒喝下去,她浑浊的眼球变得熠熠生辉,“我想过买凶杀你,也想过同归于尽。如果没有比比的话,我真的会。我做梦都想把你撕得粉碎。”她满布皱纹的双手颤抖着。“我现在就想杀你。”
“可我不想死。如果七年前,你要我死,我一定会听你的。老实说,就算比比需要照顾,我也顾不上。但现在我不想,对不起。”
“你不想?”
“不想。”罗小云手绞在一起。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涌出排山倒海的情感,甜的、酸的、苦的,一时无法分辨来处。
但同样一句话,终于彻底点燃了那个处于崩溃边缘的女人。“你不想死……”她浑身发抖,连花白的头发都在一根根簌簌下落,捏在手中的杯子晃了又晃。“盈盈不想,老曹也不想!”话音刚落,她瘦小的体内陡然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抄起旁边酒瓶子,猛地朝罗小云头上砸去。
梁朔迅猛起身,一把将人抓住,却不料那瓶子跟着从老板娘手中滑出去,正中罗小云脑门,当即砸得头破血流。
梁朔气极,但看她那颤巍巍的老迈样子,又下不去手,拉起罗小云的手,推开她就往外走。
“滚开!”努力把人拦到外头,进大堂,朝服务员喊一声,“来个人,把她拉走!”
服务员都是年轻人,生涩得很,哪里敢拉自己老板,一个个都缩在边上不敢说话。
“谁都可以不想死,就你不行!”老板娘凶猛地追上来,隔着梁朔往罗小云脸上抓。
罗小云不闪不避,很快被抓出几条血痕。“出现在你面前是我不对,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他紧紧握着梁朔的手,转身就走,却又被老板娘扯住衣摆,抓住头发,迎头就是一通乱捶。
“去死!给我去死!”老板娘哭闹起来,口里念叨着“杀人凶手”、“偿我女儿的命、偿我男人的命”一类的疯话,按住罗小云又是抓又是揍。
罗小云不反抗,也没法反抗,很快脸上就青一块紫一块。
梁朔不敢下死手,拦都拦不住。实在没办法,抓住她两条胳膊往后一拧,就听骨头咯咯地响。他狠狠道:“我给你机会好好说话了,你不要,没关系,我不管你是死了女儿还是死了男人,不管你是他女儿的妈还是他妈,只要我在这,你再碰他一下,我把你这店一并拆了!”查偷税漏税也好、查卫生也好、甚至是查营业执照等各类证件也好,因为大运程序复杂,一般外头做餐饮的很少全齐。梁朔真有一百种“正当”方法能让她开不下去。
可这老板娘根本不在乎,抖着面皮恶狠狠道:“好啊!就算你把这儿拆了又怎么样!只要他死,你把我拆了都没问题!”
梁朔瞥见店里装饰用的草绳,用力一扯,把如姐手腕拴住往地上一推,道:“他死了我就要你全家陪葬。”
老板娘陡然爆发大笑。“我全家就剩我一个!全让他害死了!我怕什么!怕什么!你告诉我我还能怕什么!”
罗小云看不过去,上前要去扶她,解开她的绳子,又被她一脚踹肚子上。
年迈的女人没什么力气,罗小云任她踹,执拗地靠近。
“你管她干什么!”梁朔使劲把他拽开。
罗小云拼了命挣脱要过去,回过头朝他大吼:“放手!她是盈盈的妈!”
“我管她是谁的妈!”梁朔气得不行。本来体格过人,把人拦腰往肩膀上一扛,径自出去。
*
梁朔带罗小云到医院简单上药过后,两人拎了酒来到河边,往椅子上一倒,十几罐啤酒全堆地上。
经过那一通闹,酒全醒了,可情绪完全两样,很快又重新喝上。
罗小云喝得太多太急,叮呤咣啷就是七八罐,肚子里的话没头没脑地全往外倒。
“盈盈死后,爸、不,曹光荣,曹光荣也跟着一病不起,很快——很快也死了。他们一直认为我是凶手,”“妈”字在唇边顿了顿,“王永如明明已经退休的人,非要花精力,卖房子,又开始想方设法挣钱、就要上诉——上诉,死都要上诉,不成功,又继续,那些亲戚一直劝她,没用,不听——不听,全都不听。警察、法院的也劝。到后来没人管她了,让她一个人闹啊闹——闹、闹了好几年,大概是明白了,终于作罢。过后,我就、就再没见过她。”
“曹盈盈怎么死的?”
罗小云捂着眼睛,道:“……自杀。她是自杀的,是我杀的。”他把头埋在膝盖里,悄没声地哭起来。“我过不去,过不去这个坎,到现在还在——”
梁朔一罐酒递过去,打断他。“既然你都说到这里了,那就告诉我,她为什么要自杀。”
“不不不,这个我不说。”
“告诉我。”
“我不说,我不想说!”
“告诉我。”
“我不说不说不说!你不要逼我!”
“罗小云,听着,我要知道。现在。”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罗小云伸手去推梁朔,梁朔顺势就将人手臂抓住,往自己身前一带。乱糟糟的头发触到他额头,对面那个脆弱的男人突然爆发出嚎啕大哭。一个年愈30的男人,在河边,初夏闷湿的空气中,橙红的路灯光下,低头扣到梁朔的胸口,身上“吭吭”地剧烈颤抖,哭得快吐出来,眼泪鼻涕一大把。
梁朔竟在此时,对着这样一个凄惨的男人,产生了极度勃发的爱意,几乎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