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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1
    瞧来,竟是讽刺万分。

    陈姚氏于此荒唐闹剧中,终成了贪欲面前的牺牲品,也不知她醒来之后,又当作何抉择?

    她身子不比师昧,到底是一个普通人,楚晚宁默默替她推了血,又喂她服下丹药。这过程中墨燃在旁端水递帕巾,两人不曾说话,也不曾相互看上对方一眼。

    离开时,楚晚宁无意间往墙上一瞥,目光淡淡移过,却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复又转了回来,盯着墙上悬挂着的一副字看。

    那是几行端端正正的楷书小书,着墨应是不久,纸张缘口都还不曾泛黄。

    写的却是——

    红稣手,黄藤酒,满城□□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楚晚宁心中忽然一堵,那楷书字字工整,字字端正,落款处,陈伯寰三字端的是刺目无比。

    那个违心娶了姚家千金的陈公子,心中凄楚无法言说,其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日子,便只能站在窗边,洇着笔墨,去誊写这一首生离别的《钗头凤》么?

    再也不想留在陈宅,他忍着肩膀伤口的剧痛,转身离开。

    楚晚宁和师昧都受了伤,不能马上策马回死生之巅,而且楚晚宁特别不喜欢御剑飞行,于是便去镇上寻一家客栈歇脚,第二日也好去看一看鬼司仪庙宇那边的后事如何了。

    那些鬼魅尸首虽然被楚晚宁的“风”绞成了粉末,但破坏的只是被鬼司仪控制的尸身,灵魂并不会受损,多留下几日,看看有没有作祟的漏网之鱼也好。

    楚晚宁在前面默默走着,两个徒弟跟在后面。

    师昧想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阿燃,你和师尊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墨燃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和楚晚宁还穿着拜堂成亲的吉服,生怕师昧误会,连忙要脱下来。

    “这个……其实是之前那个幻境,你千万别想多,我……”

    话讲到一半,再一看,突然发现师昧因为也参与了鬼司仪的那个冥婚,身上也有一件,不过款式和他们俩的不太一样。加上磨损的破烂,看不太出来原本的模样了。

    不过好歹,那也是一件吉服。

    自己这样和师昧并排站着,也能幻想着当时是拉着师昧的手,在鬼司仪的幻境里拜过天地,喝过交杯合卺。

    一时间,又不忍脱下了。只愣愣瞧着师昧看。

    师昧温言笑道:“怎么了?话说一半。”

    墨燃嘟哝道:“……没什么。”

    楚晚宁在前面,几步之遥的地方,也不知道究竟听了几句他们的对话,此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天已经蒙蒙亮了,一夜颠荡起伏后,暮色蜕去,天边陡然泛起一丝黎明初光,鲜红的旭日犹如一颗破烂流血的心脏,从暗夜的深渊里挣扎而出,洇一抹艳丽辉煌。

    楚晚宁逆光站着,站在越来越透亮的长夜尽头,站在遍天氤氲的初阳漫照中。

    他嫁衣如血,侧身而立,旭日在他脸侧描了个模糊不清的金边,看不清脸上表情。

    忽然,灵力输出,吉服被强悍的力道震了个粉碎。

    红色的细碎布料,如同海棠敝落时纷飞的残花红瓣,倏忽风起,四下散落。

    吉服破碎,露出下面白色衣袍,在风里滚滚翻飞,和他墨黑的长发一起。

    肩上鲜血。

    风中残衣。

    那为护墨燃而伤的斑驳血迹,在白袍上显得尤为艳丽刺目。

    良久,楚晚宁冷笑,颇为嘲讽:“墨微雨,你我之间,又有什么可以叫人误会的?”

    他一生气就会管墨燃叫墨微雨,生生冷冷客客气气的,不冒任何热气儿。

    墨燃冷不防一噎,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楚晚宁笑罢,拂袖离去。

    此时四野无人,他一个人在前面走着,仿佛天地渺茫,独他孑然孤身。

    他那张天怒人怨的嘲讽脸,一到客栈,关上门,就绷不住了。

    楚晚宁咬了咬牙,脸上露出痛楚的神色,抬手去摸自己的肩膀。

    鬼司仪的利爪是仙灵之体,算起来,与天问不遑多让,都是极其厉害的武器,他整个肩膀被撕抓掏扯,但因急着诛灭妖邪,便没有及时处理,此时此刻,已经感染溃烂,剧痛难当。

    站在房中,缓了口气,楚晚宁想将身上的衣袍除下,可是肩膀上的血已经凝结了,衣料和皮肉粘连在一起,一扯疼得厉害。

    隔壁就是墨燃的房间,这客栈隔音不佳,他不愿让人知道,硬生生咬着嘴唇,竟将那粘着血肉的布料,狠狠撕下!

    “呃……!!”

    一声闷哼之后,楚晚宁慢慢松开嘴唇,唇齿间已满是鲜血,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冷汗遍布。

    垂下修长浓密的睫毛,他微微颤抖着,去看自己的伤势。

    还好。

    尚能处理……

    他扶着桌子,缓缓坐下来。就着让小二端来的清水和帕巾,忍着痛,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一点一点地,为自己擦拭创口。

    尖刀剜入,割去腐肉。

    而后,涂上王夫人所制的伤药。

    再一个人,慢慢地,困难地,给自己裹上纱布。

    他不习惯在人前流露出软弱模样。这样的苦痛,他经历过许多次,每一次都是一个人撑过来的。

    兽类若是受伤,便会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他有时觉得自己也和那些畜牲一样。以后,大概也会一直这样孤苦伶仃下去。

    他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所以并不想可怜兮兮地求助任何人。他自有那莫名偏执的尊严。

    只是脱下衣服时,地上掉了一只锦囊。

    红缎绣合欢,他拿疼的颤抖的指尖,慢慢拆开来,里面是两段纠缠在一起的青丝。

    他和墨燃的。

    楚晚宁有一时的失神。想把那锦囊凑到烛火前,连同那荒谬不禁的结发一同烧掉。可最终,却还是下不去手。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金童玉女的细细笑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悸动,因此更加自我厌恶,他把柔软的锦囊紧握在手里,缓慢闭上了眼睛。

    对墨燃一直存着的心思,他自己都无法接受,恨不得能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再把里面那些龌龊念头切了剁了,割下来扔掉。

    犯什么浑?

    墨微雨,也是自己该惦记的吗?有这么当人师尊的吗?当真是禽兽不如!

    “咚咚咚。”

    门忽然被敲响,正谴责自己的楚晚宁一惊,猛然掀起眼皮,迅速把锦囊收在宽袖里,拉着张俊脸,没好气儿的。

    “什么人?”

    “……师尊,是我。”外头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