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你的创口,并非恶咒。不然也不会到此时才发作。我想那种枝液微乎其微,是因为你连日来太过忙忧,才让法咒左右了身躯。不如你先好生将养一段时日,再看情况?”
沉默一会儿,楚晚宁叹了口气,说道:“也只能这样了。多谢夫人。”
“不必客气。”
王夫人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而后道:“长老如今这般容貌,若是不说,倒也没人能看得出来。”
她讲的不错,楚晚宁早就不记得自己五六岁时的事情了,不过此刻看着湖中倒影,除了些五官轮廓外,和成年后的自己并不是特别相似。心里总算稍宽,仰头对薛正雍道:
“尊主,这几日我要在红莲水榭闭关,薛蒙他们,还请你多照顾。”
“这是什么话,蒙儿是我儿子,燃儿是我侄子,师昧是死生之巅的弟子,我当然得照顾。”薛正雍笑道,“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然而楚晚宁一连三日打坐修行,却并不见身体恢复原貌,不由得更加忧虑,也就离王夫人说的“好生将养”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天黄昏,楚晚宁终于忍不住心头烦躁,见清修无果,干脆下了南峰,四处走走散心。
此时晚膳时辰已过,而夜习尚未开始,死生之巅的空谷幽径、廊桥亭阁里尽是三五成群的弟子,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楚晚宁闲逛了一圈儿,去了善恶台附近的一片竹林。
诸位长老都有自己习惯占据的修炼场,往往带徒弟修行都会是在固定的某处地方。楚晚宁惯去的就是这片竹林。
竹影萧瑟,万叶繁声。楚晚宁折了片叶子,贴在唇边缓缓吹响,清幽细碎的乐声使得他心绪稍宁。可过了没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附近。
“喂,小孩儿。”
楚晚宁睁开眼睛。
薛蒙正腰细腿长地傲立于秀林之中,持着寒光熠熠的佩刀龙城,正朝他说话。
“我要在这儿练刀了,你上别处吹去。”
“……”楚晚宁微扬眉梢,这感觉实在有些奇妙,薛蒙居然跟他颐指气使了起来。他想了想,说道:“我吹我的,你练你的,互不打搅。”
薛蒙道:“那怎么可以?快走快走,我的刀锋会伤到你的。”
“你伤不到我。”
薛蒙有些不耐烦了,啧了一声:“那我可提醒你过了,等会儿要是受了伤,我可不来管你。”话音方落,佩刀掣出,龙城发出一声雄浑争鸣,如潜渊腾蛇乘云而起,破空长啸。
霎时间林中光影斑驳,剑气如虹,薛蒙于竹叶翻飞中将龙城舞作一道残影,一劈之下,一张竹叶碎作十缕,一斩之间,修竹不倾而落叶纷纷。一点一刺,一抹一横,皆如流风回雪,一气呵成。
他这般凌锐刀法,莫说是个五岁小童,即便是五十岁的大修,见到了也会啧啧称赞。
但薛蒙十式舞毕,坐在石上的那个小孩儿依旧自顾自地吹他的叶子,似乎眼前这一切没什么好看,更没什么好称奇的。
薛蒙有些气不过,收了刀,自竹林上端一跃而下,轻飘飘落于楚晚宁面前。
“小孩儿。”
“……”
“喂小孩儿,说你呢。”
楚晚宁放下竹叶,缓缓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你师父没教你跟人说话要客气些?别一开口就喂啊喂的。我有名字。”
“我管你叫什么名字呢。”薛蒙原本还想好好说话,一听他开口就带刺儿,顿时没了好气儿,“给我闪边儿去,你也瞧见了,刀剑不长眼,当心我一刀下来削着你脑袋。”
楚晚宁漫不经心地说:“你连我脑袋都避不过去,还练什么?”
“你!”薛蒙从小到大哪里被这样顶撞过,何况对方还是个不到自己大腿高的初阶弟子,顿时又臊又恼,忿然道,“你与我讲话竟然这样没大没小,你知道我是谁吗?”
楚晚宁淡淡瞥他:“你是谁?”
“……我是死生之巅的少主。”薛蒙简直要窒息了,“你竟连这都不知道?”
楚晚宁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在他原本那张脸上,会显得很嘲讽,在现在这张稚气可爱的脸上,就更加嘲讽得没了边儿。
“少主而已,又不是尊主。为什么非得知道。”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放下你的架子,好好练刀。”
楚晚宁说完这句话,又自顾自地垂下纤长眼睫,徐徐吹响了竹叶,悠缓的曲乐声如风中飘絮,辗转浮沉。
薛蒙真的要被气死了,啊地大叫一声,居然和一个小孩子飙上了劲。不过就算再气,他也不愿打孩子,便只好腾空上林,刷刷劈斩,霎时间林木摧折倒伏,愣是在这空幽曲中舞出一通暴戾凶危的刀法。
他的刀又快又狠,刀光闪动间,数十根翠竹的尖梢都被削成了钝刺。若是击敌,这些钝刺就该是吹毛断发的尖针,不过教训自己门派下的晚辈弟子,点到为止就好。
数百道钝刺直直朝着楚晚宁落去,眼见着就要伤到人了,薛蒙一个疾掠,准备轻功落下,带着这不懂事的小弟子避闪开。
他倒不是真的想要打伤这个孩子,只不过想要吓吓人家而已。岂料就在他飞身而下的同时,那孩子停止吹奏,将指尖嫩绿竹叶一弹,那薄薄竹叶瞬间在他指尖碎成百缕细丝。
几乎是瞬间,那百缕细丝精准地朝着劈落的钝刺袭去。
风都像是凝滞了。
楚晚宁站起来,与此同时,百段钝刺在他周遭霎时化为齑粉。
灰飞烟灭!
薛蒙惊呆了,立在原处,脸上青红交加,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前那个稚气小童簌簌抬起睫毛,银蓝色的弟子服飘飞拂动,他朝薛蒙笑了笑:“还来吗?”
薛蒙:“……”
“刀势凌厉,却无章法。太过心浮气躁。”
薛蒙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楚晚宁道:“从刚才的灵雀式重来吧,你按着我的曲声再舞一遍,我吹完一节,你击完一式,不可再快。”
被小孩子这样指点,薛蒙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咬着嘴唇僵着不动,楚晚宁也不催他,只在一边等着,等薛蒙是否能为了修行而放下身段,宁愿听一个半大孩童的话语。
等了一会儿,薛蒙忽然懊丧地跺了跺脚,甩了剑,转身就走。
楚晚宁见他负气离去,神情略微黯淡。心道,薛蒙这样不能虚怀受教,实在是有些可惜……
然而未及想完,就又见他拾起了地上一段树枝,回过头来,口气很差:“那、那我用树枝好了,万一打到你。”
楚晚宁顿了顿,唇边带上了笑,他点头道:“好。”
薛蒙替他摘了一片竹叶,擦干净了,递给他:“呐,小弟弟,给你这个。”
这样就成“小孩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