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和气地与自己说话,墨燃还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一时间不知所措。
太守公子微微一笑:“在下楚洵,敢问阁下尊姓?”
“我、我姓墨,我叫墨燃。”
“墨公子是从何处来到临安的?”
“远、远得很,在蜀、蜀中。”就算楚洵公子气度温和,但墨燃仍觉得自己要被这个人一眼看穿。
楚洵微怔,而后谦谦微笑道:“确是好远。”他顿了顿,目光垂落数寸,瞧见了立在旁边的楚晚宁,儒雅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讶异。
“这位是……”
“我叫夏司逆。”楚晚宁道。
墨燃把他带到自己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干笑道:“这是我弟弟。”
长得不像我,像你。
或许是大战在即,情形紧迫,楚洵无暇多想。又或许因为他只是一个幻境中的人物,难以对本不属于这个幻境的事情做出太激烈的反应。总之他皱了皱眉头,多瞧了楚晚宁一会儿,而后便将两个画好的符纸分别双手交递给了他们。
“远来是客,何况如今民不聊生。这两张符纸还请二位收下,若是没有别的安排,不如在城内多住两日。”
墨燃道:“我都听说啦,公子是要带城民们迁至普陀吗?这符纸又是做什么用的?”
“这符纸是灭魂符。”楚洵解释道,“佩在身上能够隐匿活人气息。”
墨燃立即明了:“啊,我知道了。要是把活人气息封住,鬼魂就无法觉察到对方是死是活。这样即使我们当着厉鬼的面走过去,他们也会摸不清头脑,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洵微笑道:“正是如此。”
墨燃见他正忙碌,也不便再多问,于是谢过了楚洵公子,便拉着小师弟到边上去了。
两人坐在墙垣边,墨燃侧过脸,见小师弟正捧着那张符纸出神,便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确实是个好法子。”楚晚宁静静地思量着,“却不知为何最后他们没有走成。”
“这个书上没写?”
楚晚宁道:“两百年前这场灾劫,以《临安集注》记载为最详。但也不过寥寥数行。”
墨燃问道:“书上怎么说?”
“临安围困,城中景象不得知。待得义军破困,见尸枕倚于道,十室九空。太守府百人并黔首七百四十户,俱亡矣。”
“……”墨燃道,“死因都没有写吗?”
“没有记载。当时临安城是被围困的,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后来有几个幸存之人被羽民救回,但羽民往往不涉世事,所思所想与凡人不同。在他们眼里,真相如何并不重要,即使清楚,无故也不会告于天下。”
楚晚宁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既然他们两日之后便要走了。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很快就能看到。我们不如四下再走走,或许能探着什么端倪。”
两人把灭魂符收好,正要离开。
忽听得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楚晚宁的的衣袖就被扯住了。
“小哥哥。”
楚晚宁回头,原来是那个与自己长得颇像的小公子,那小公子年岁极幼,奶声奶气道:“小哥哥,阿爹说你们在这里没有地方住,如果不嫌弃,今晚可以留在咱们家里。”
“这……”
楚晚宁和墨燃面面相觑。
墨燃问:“方便吗?你爹爹都已经这么忙了。”
“没有关系呀。”小家伙露出了温憨的笑脸,“家里已经住了很多没地方落脚的人啦,大家都住在一起。有爹爹在,晚上不害怕,没有鬼。”
他言语上还多有不连贯,但质朴热情,却也令人听着心疼。
墨燃道:“好,那我们晚上就来府上打扰了,谢谢你啊,小弟弟。”
“嘿嘿,不谢我,不谢我。”
看着他蹦蹦跳跳地跑远,墨燃拉了拉楚晚宁的手,道:“哎,我说句真的。”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闭嘴。”
“哈哈哈。你又知道啦?”墨燃笑着揉了他的头发一把,“等回山了,我真得去找师尊问问,你们俩一个像大的,一个像小的。说和楚太守没有血缘,我都不会信。”
楚晚宁:“……有血缘又怎样。”
“啊?”
楚晚宁淡淡看了树下那一对父子,而后毫无波澜地说道:“反正都是两百年前的事了。都死了。”
言毕转身离去。
墨燃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拔腿追上他,边走边念叨叨地:“哎,你说你这小孩子,小小年纪,戾气怎么这么重?那死了就死了,死了也是祖宗嘛。换成是我,我肯定要回去给他们立个祠,塑个九尺高的金身供着,浑身都要熏香料挂珠宝,年年香火不给断。我还指望着祖宗罩我呢……唉唉,你别走这么快呀。”
两人在城中走了一圈,发现每家每户都在收罗稻秸,扎着稻草人。
一问之下,知道原来这也是楚洵公子吩咐城民去做的。城中居民无论年岁大小,每人都需要有个相对的稻草人,草人里包裹着纸张,滴上本人的鲜血。做成所谓的“假傀儡”。
这个道理就好像河神要吃人头,就有人制成了馒头,里面裹上肉馅儿投入河中献祀河神。
要知道有的鬼神出于根脚原因,头脑并不机敏。稍微一点障眼法就能把他们骗的团团转,比如楚晚宁他们之前接触过的鬼司仪,就是泥巴脑子,极好忽悠。
这样看下来,楚洵最起码为城民做了两重准备,第一重是灭魂符,让他们在逃难期间不会被鬼怪发现。
第二重是稻草傀儡,因为鬼怪一旦发现城中百姓突然全部消失了,势必极为狂躁,留下傀儡做掩护,可暂时稳住他们,为举城迁徙拖延时间。
可越是这样,墨燃和楚晚宁心中的疑云就越重。
为何楚洵公子都已经布置得如此周翔了,还会功亏一篑呢?
怀着这样的疑虑,他们回到了太守府上。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不少住的偏远的人不愿意回家,拖家带口地卷着铺盖来上清结界内过夜。
太守府夜不闭户,只留着白天看到的那种白衣守卫在四下巡逻。
墨燃他们过去的时候,府上已经没有空房了,到处都挤满了人,一个厢房里最起码三四户人家蜷缩着,已无立锥之地。
最后两个人只得挑了个走廊歇下。被褥是肯定没有的,墨燃问守卫要了些稻草,在地下铺软和了,把楚晚宁抱上去。
“委屈你今天睡这里。”
楚晚宁道:“挺好的。”
“是吗?”墨燃笑起来,“我也这么觉得。”
他倒在楚晚宁身边,伸了个懒腰,然后把胳膊枕到脑后,看着廊庑木彖分明的顶。
“师弟,你看那些鸟人造梦的本事真不错,虽说这个梦境有幸存之人的记忆做基石,但居然能细化到连拱顶上的木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