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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68
    去,满脸的光辉。

    楚晚宁回头,有些讶异:“你怎么来了?”

    “我、阿嚏——”

    天寒,出来得太匆忙,没有穿大氅,少年话未出口,倒是先打了个喷嚏。

    楚晚宁道:“……何事那么急,都不记得披件衣服?”

    墨燃揉揉鼻子,咧嘴笑了:“等不了啦,我有一样东西,再不给师尊,就要睡不着了。”

    “什么东西?”

    “补给师尊的拜师礼。”他说着,便将叠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索掏出,临到馈赠时,却又忽地情怯,脸竟然红了:“其实……其实不值几个钱的。也不,不是很好。”

    想了想,干脆团巴团巴又把手帕藏到了身后面,足尖不安地碾着地面。

    楚晚宁:“……”

    “你买了什么?”

    少年的耳根便都红透了,赧然地答:“不是买的,我没有钱……”

    楚晚宁怔了一下:“是你自己做的?”

    墨燃垂下头,两栊睫帘如云雾,小声地:“嗯。”

    未等楚晚宁答话,他又急急忙忙地说道:“要不算了,其实特别特别丑特别丑!”一迭声,末了仍觉得不够,鼓起勇气重新望着楚晚宁的时候,又用力补上一句,“特别丑。”

    楚晚宁仍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事实上是诧异而惊喜的。

    他从来没有收到过别人亲手做的礼物。

    但他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也不好意思笑,只得把脸绷得更紧,生怕被这个刚入门的小徒弟看出心底沁润的清甜。

    他轻咳一声,斟酌着开口:“那,做都做好了,再怎么丑,也当给我看看吧?”

    最终墨燃还是把手帕拿出来,想要双手呈上,又觉得方才一番折腾,手帕早已皱了,便手忙脚乱试图抚平。

    正是脸红如烧时,一只修细匀长的手伸过来,将那块为难死他了的帕子接了过去。

    一切兵荒马乱,就此偃旗息鼓。

    墨燃傻愣愣地,不由地“啊”出了声:“师尊,真的很丑……”

    那时候楚晚宁尚未对墨燃生情,只记得那双黑到发亮的眼。湿漉漉的,犹如花上甘霖,很好看。

    情有时疾如雷光电闪,有时又慢如滴水石穿。

    楚晚宁是后者,他是被少年人一点一滴的温情给透了心,当时一瞥一笑不觉有多激烈,后劲却足。

    待到猛然惊觉时,此柔情已成泥淖,他深陷其中,从此有力难拔。

    “是手帕?”

    “嗯……嗯嗯。”

    白方巾,天蚕丝,边侧绣着海棠花,针角仔细结实,生涩到有些可爱。

    楚晚宁一颗空谷般的心忽然被触动,谷内有了流泉,泉上飘着落花,他瞧着那方手帕,良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是第一次收这样的礼。

    送礼的人见他不言语,还以为他不喜欢,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是照着画本上的图样绣的,其实……呃,其实这个样子的手帕镇上就有的卖,也不贵。绣的也……也比我好看多了。”

    他最后都有些急了,想要把手帕要回来。但楚晚宁比他快一步,已不动声色地收到了袍襟里。

    “不像话。哪有拜师礼送出去,再要回来的道理?”

    皱巴巴的帕子,还有墨燃的温度,确实很丑,去无常镇,同样款式的十个铜板可以买到八块。

    可就是觉得珍贵,不想还。

    于是那就成了墨燃这辈子第一样赠与楚晚宁的礼物。中了蛊咒之后,这段记忆也好,这方巾帕也罢,就都被墨微雨遗忘。

    楚晚宁脸薄,不善言辞,后也不曾特意提点,但见墨燃对师昧越来越上心,鞍前马后围着打转,送过的东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便愈发沉默,不愿再让墨燃轻易瞧见这块帕子。

    那是墨燃随意施舍与他的东西,而他敝帚自珍着。

    他想起来了……

    地魂融合,带来往事。如这样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楚晚宁都慢慢都想起来了。

    他起身,比任何时候都愤怒,都急切,都悲伤,都痛楚——

    他的手在发抖,他终于知道了一切的真相,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其实,不止是被冤枉的童年。

    也不止是受了师昧的蛊惑。

    远不止与此。

    但这些最重要的记忆,都被师昧的咒诀压了下去,二十年,两辈子,竟无一人知晓这件事最初的模样。

    直到今天。

    真相,真相……

    这些才是最终的真相!

    蛟山已无人相阻,楚晚宁顾不得其他,他疯了般自山脚奔去,他到了最近的村镇,问了墨燃的去向。

    “那个墨宗师?”村人不知楚晚宁身份,粗声粗气地说道,“什么狗屁宗师,就是个表里不一的禽兽。”

    表里不一,禽兽……

    罪人……

    暴君。

    眼前晕眩,两世倥偬,前世的踏仙君在朝他咧嘴狰狞,此生的墨微雨在朝他垂眸浅笑。

    不是的。

    真相不是这样。

    楚晚宁苍白着脸问:“他在哪里?”

    “天音阁啊。”村人说道,“上修界下修界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个人犯了滔天的罪行,今日就要被生挖灵核,得到应有的惩罚啦!”

    如山石崩裂,震得颅内嗡鸣。

    “何时行刑?!”楚晚宁问的太急切,凤目闪着激越的光辉,倒让村人吓了一跳。

    “记,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午时?”

    午时……午时……他看向晒场旁的日晷,蓦地色变!

    升龙符破空而出,掀起的狂风惊浪中,楚晚宁喝令纸龙带他乘奔御风,去往赶往齐地。纸龙初时还想与主人饶舌拌嘴,却惊觉楚晚宁眼中竟有水汽。

    小纸龙惊呆了:“……你怎么了?”

    “帮我。”

    从未见过楚晚宁这般神情,它竟不知如何是好,只道:“本座从来都没有不帮你呀——哎呀,你不要哭。”

    楚晚宁咬着后槽牙,狠戾的,却已是个空空的架子。

    那真相是蛀虫,将他的脊骨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