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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要证据吗?带来的这些够不够?”

    更有门徒对众人说:“死生之巅污脏之地,掌门狼子野心,这些年一直在蜀中广撒渔网,逼迫寻常百姓献祭童男童女来修炼珍珑棋局——这些都是人证,还有什么可辨的?!”

    薛正雍蓦地站了起来,眼中焰电凶煞,喉中却血腥上涌:“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我说了都不算,你自己问问他们。”

    那数十个村民犹如受了惊吓的鸭群,摇摇摆摆地簇拥在一起,瑟缩着,低眉顺目,谁也不敢先开口。

    薛蒙眼尖,一下子认出里头的一张熟面孔,愕然道:“刘村长?”

    那刘姓村长猛地打了个哆嗦,余光颤巍巍地扫了他一眼,便如滑不留手的鱼,游曳开去。

    “你来做什么?”薛蒙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他几乎是有些天真可爱的,尽管这种天真此刻显得那么可怜。

    “我……”刘村长咽了口唾沫,枯瘦的手指捏着袍角,他一直盯着地面,双脚打摆。

    天音阁的人语气强势,提点道:“说实话,你若说假话,天音阁一贯秉公,绝不姑息。”

    刘村长打了个寒噤,猛地跪下去,以头抢地:“我……我,我说!死生之巅这些年打着除魔卫道的幌子,说是分文不取,其实,其实一直在要挟我们把村里的男娃女娃送给他们……”

    薛正雍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放屁!”

    天音阁的嗓音却比薛正雍更响:“说下去。他们要童男童女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村长额头沁着油腻腻的汗珠,吞咽了一口唾沫,肩膀瑟瑟,“说是带去山里头修炼啦,但是再也没有瞧见过。小虎子、小石头……那些娃娃都没有再回来。”

    天音阁的人便扭头问死生之巅一众修士。

    “你们之中,可有这位村长提到的孩子?”

    “……”

    自然是不会有的。

    薛蒙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沸激荡,小虎子小石头……在他赶过去救那座风雨飘摇的小乡村时,就已经葬身妖魔腹中。

    “撒谎!!!”胸臆怒焰烧,喉中腥甜起,薛蒙气的几乎要吐血,“你恩将仇报,良心能安吗?!!”

    刘村长面色颓唐,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但不知天音阁究竟以什么胁迫了他,他仍是坚持道:“死生之巅不是好门派……他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蜀中,做了……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情……”

    涕泗横流,却已不敢再去看任何一个人,而是触地嚎啕道:

    “死生之巅霸凌下修界啊!!”

    一众哗然。

    若说平日,这些数十个草民的言语,修士定不会全信。但在场的大多数人原本就是冲着让死生之巅散派来的,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判断,因此得到这样的佐证,立刻全盘接受,怒不可遏。

    “我就说他们绝不会白干好事!”

    “薛正雍,你还有什么要辩的?”

    薛正雍也好,薛蒙也好,死生之巅的那些弟子与长老,都愣住了。

    在此之前,众多门派携手来犯,他们尚觉得愤怒,可以挥舞着双臂叫嚷委屈与冤枉。

    但此刻,一眼望去,竟都是蜀中的几位村长、数十名百姓……是那些曾经奉上鸡蛋、白面,含着泪感恩仙君活命之恩,说结草衔环无以为报的人。

    这数十匹中山之狼。他们亲手把刀子扎进了这一片丹心里。

    痛极了,冷极了。

    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那些证人一个个上前,第一个眼中还有愧疚,第二个腿脚还会发抖,第三个已经能够直视众人,第四个开始义正言辞,第五个学会添油加醋……人如大雁,头雁于前领,一众相随之。

    所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他们说着说着,慷慨激昂,说着说着,竟自以为真。

    薛蒙只觉得血凉,觉得齿冷。

    他曾以为人有脊骨,摧之不折,却不料走狗为活,可以饮粪。

    “是啊,就是那个什么棋子……”轮到贾村的媒婆,她也来作证,“他们逼迫我们把娃儿送给他们当除魔的报酬,死生之巅不取钱财,只收小娃娃,这是我们下修界都知道的规矩。”

    姜曦皱眉问:“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找他们?”

    媒婆便拿桃粉帕子抹泪:“没办法,穷啊,又请不起上修界的道长大爷,便只能挑村子里的娃娃送过去……说是送到死生之巅修炼,但大家伙儿心里都有数,呜呜……这些苦命的孩子送了去,都是不能再活啦。”

    说罢捶胸顿足,掩面嚎啕。

    也有书生来证:“确实如此,死生之巅收人不收钱,我们还要过日子,也是敢怒不敢言。所幸苍天有眼,多行不义必自毙,死生之巅终于漏了狐狸尾巴。各位道爷,请一定要为下修界的黎明苍生做主啊!”

    江东堂立时有人站出来:“放心,上修界清正皓白,今日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正派,皆有百年历史,一定会秉公行事。”

    那些前来作证的乡民便感激涕零,纷纷上前哭诉死生之巅的恶行。

    他们知道,既然做了伪证,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若是死生之巅今天不倒,他日定会与自己清算。

    大殿内一时看不到活人,只能看到一只一只在斡旋盘桓的厉鬼,张开血盆大口,撕咬着破旧的大殿木柱,撕咬着朴素的屋瓦檐墙……撕咬着因经费不够,而一直未曾修葺的“丹心殿”门匾。

    鲜血淋漓。

    薛蒙在颤抖,他闭上眼睛,眼泪滚落,他沙哑道:“你们……怎么说得出口?”

    是天音阁以荣华相许?

    还是以性命相逼。

    怎么说得出口,怎么做得出来……

    那媒婆猩红色的嘴还在一开一合,零碎的字句蛇毒般蔓入薛蒙耳中——“死生之巅偷炼棋子”“草菅人命”“掳掠童男童女”。

    一字一句都扭曲成狰狞的梦魇。

    “他们欺凌下修界。”

    “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那个楚晚宁和墨燃最是嫌恶,为了炼制棋子,坑害了多少无辜百姓……”

    骨殖俱恨,双掌颤抖。

    理智崩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