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站着姜皇后和太子,可以瞧不上粗鄙的王鼐,但绝不能轻视赵氏。
否则,慢说圣人会发火,单是姜皇后也不会饶了她。
唐宓嘴角抽了抽,什么叫“泥土味儿少了些”,干脆说她是泥腿子出身的农家女算了。
唐宓年纪小,懂得却不少,且家族荣誉感很强。
如今走在外面,她就代表着唐家和王家,若轻易让人嘲笑了,也会连累家族。
只见她顶着一张无比可爱的小胖脸,脆生生的说:“见过显新县君。小女姓唐名宓,家祖父是骠骑将军,家外祖父是前朝太府寺卿。”
唐宓特意加重了“唐”字的读音,明明白白的告诉姜清:本小娘子姓“唐”,乃兰陵唐氏的嫡系传人。
和你姜清一样,都是名门望族之后。
而且吧,相较于唐氏,姜氏早就没落了。
姜氏的没落还跟唐氏不同,唐氏是遭遇兵祸,一下子被人连锅端了。但在兵祸之前,唐家依然显赫,是响当当的一等门阀。
而姜家,早在二百多年前就开始没落,到了姜皇后这一辈上,只剩下了他们这一房。
姜家的没落很奇特,他们家不是因为战乱或是子孙不肖,而是因为子嗣不旺。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诅咒,两百多年前,姜家的男丁忽然开始变少。即使没有到了九代单传的地步,但每一代也只有堪堪的个位数。
作为一个大家族,人是根本。
没有人,哪来的兴旺?
没有足够的男丁,又怎么培养出人才?要知道,人才也是有概率的,基数太小,出人才的几率就更小。
几代下来,朝堂上再也没了姜家人的身影。
到了姜皇后父亲那一辈,族中最高的官职,也只是个六品小京官。
何为世家?
世卿世禄之家。
世家之所以被人推崇,不是因为家族历史有多长。
若族中没有人在朝庭里担任高官,你家的历史哪怕上了千年,也算不得世家。
所谓世家,每一代都有人在朝中高居高位,要么宰相,要么大将军,再不济也是九卿。
如此几代传承下来,积累个一二百年,才能堪堪挤入世家的行列。
三四百年的,约莫能入个二等。
唯有沿袭五六百年乃至千年的,才能称之为甲等。
唐家便是甲等,而姜家,如今已被挤到了末等的边缘。
若不是出了个姜皇后,家族渐渐有了中兴的迹象,这才没有彻底跌落出世家的行列。
就是姜氏,能成为皇后,也是一个意外。
当年郑宥在京城为质子,到了说亲事的年纪时,前朝的统治已经风雨飘摇。
农民起义不断,数位统兵大将趁机谋反,硝烟滚滚,直逼长安。
在这样危急的关头,前朝戾帝不说好好安抚那些没有谋反的封疆大吏、统兵大将,反而变本加厉的揉搓、逼迫。
郑宥的亲事,便是戾帝压制、乃至羞辱郑家的一个手段。
郑家与前朝皇族有姻亲关系,按照辈分,郑宥要称呼戾帝一声“表叔”。
戾帝就打着长辈的旗号,给郑宥定了门表面风光、实则不堪的婚事。
天水姜氏,近千年的名门望族,乍一听名号,真是高贵无比。
配郑氏这样的寒门土鳖,绝对是低嫁中的低嫁。
而事实上呢,整个姜家,只有不到三十口人,其中入仕的男子寥寥三四人。
官职最高的就是姜氏的父亲,姜家的家主,也只是个将作监的小官,毫无实权可言。
在那样一个乱世将至的时刻,似姜家的这样的姻亲,有还不如没有。
奈何戾帝逼得紧,郑家又不敢在关键时候与皇帝为敌,只得咬牙认下了这门亲事。
所幸姜家虽然没落了,但姜氏的教养很不错,至少能担得起家族主母的重任。
十几年夫妻相处下来,郑宥对姜氏很敬重,连带着对姜家也高看几眼。
任由姜皇后将姜清养在宫里,也大方的给了诰封。
姜清背靠姜皇后,在后宫不说是横着走吧,却也无人敢轻易招惹。
养得她的性子有些骄纵。
今天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当众打脸,姜清更气的是,她还无法辩驳。
因为是她先用姓氏鄙视唐宓,现在被唐宓鄙视回来,她根本无话可说。
怎么说?难道让一向看重姓氏的姜清说什么“不以姓氏论英雄”吗?那岂不是更打脸?
“你~~”姜清气得俏脸通红,死死的瞪着唐宓。
唐宓却无所畏惧,睁着乌溜溜的大眼,与姜清对视。
“哼~”姜清败下阵来,用力一甩袖子,噔噔噔的跑进了甘露殿。
唐宓无辜的嘟嘟嘴,扭头对赵福说:“姜县君好像生气了!”
赵福无语,这小丫头看着甜糯糯的,怎么说话这么不留情面?
最要紧的是,这丫头才三岁啊,竟把比她大四岁的姜清气得落荒而逃,真不愧是夫人教养出来的“神童”!
赵福心里嘀咕着,脸上却堆着笑,“小三娘,咱们也进去吧。圣人和娘子还等着呢。”
唐宓很乖很天真的点头,全然没有刚才怼姜清的犀利,“好!”
赵福望着唐宓乖巧可人的小模样,嘴角再次抽动,这么好看的小团子,居然有熊孩子的潜质。唉~~
大殿上,圣人郑宥高坐主席上,姜皇后跪坐在下首,姜清已经向帝后见了礼,文静的跪坐在姜皇后身侧。
赵福引着唐宓走进来,唐宓按照阿婆和阿娘的教导,规规矩矩的走到近前,屈膝行礼,“小女唐宓,拜见圣人,拜见娘子!”
彼时君臣之间的规矩还没有变态到动辄下跪的地步。
除了正式的大朝会,或是封赏之类的礼仪,臣子会下跪外,其它时候,都很随意。
后宫之中更是如此。
圣人细细端详了唐宓一番,见小丫头果然生得白嫩可爱,一双大眼更是无比灵动,再加上她养在赵氏身边,他不禁生出几分喜爱。
“起来吧,”圣人语气和缓,冲着唐宓招招手,“来,到近前来,让朕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