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知道,十八郎去了公主府,现在还没有回来!”
李家老祖宗眉头紧锁,却没有说话。
李祐堂跽坐在父亲下首,清晰的感受到了老人家周身散发出来的低沉气压,赶忙解释道:“已经派人去叫了,估计过会儿就能回来。”
十八郎是个懂规矩的孩子,应该不会做出让李家蒙羞的事情来。
就算十八郎还在生气,唐氏依礼也该劝着。
就算是两人都不懂事,可长辈都派人去叫了,已算是给了他们颜面,为了孝道,他们也当赶紧回家。
“哼!”李家老祖宗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拿起银箸慢慢的吃起来。
老人家开动了,下头的子孙才敢拿起筷子。
食不言、寝不语。
世家的规矩早已镌刻到了李家人的骨子里。
是以,整个正堂里,除了细微的吞咽声,竟无半点声响。
一顿饭用罢,结果李寿还是不见人影。
李家老祖宗的脸阴沉得吓人,李祐堂和李其琛都有些坐不住了,就在父子两个要起身给老祖宗赔罪的时候,外头进来个小厮。
那小厮畏手畏脚的来到廊下,犹豫再三,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李家老祖宗早就等的没耐心了,厉声喝道:“有话就说,缩头缩脑的像个什么样子?”
那小厮被吓了一跳,不敢再耽搁,脱口道:“回老祖,奴去了公主府,公主府的家令说、说——”
“说什么?”李祐堂见老爹真的气了,偏这该死的奴才还吞吞吐吐的,简直不能忍。
“说十八郎要留在公主府。”小厮一口气将话说完,说完后,整个人便瘫在了地上,唯恐主子们迁怒与他。
“什么?十八郎要留在公主府?”
李祐堂气得吹胡子瞪眼,没好气的看向李其琛,仿佛在说:都是你养的好儿子,真真没有规矩!
李其琛却没有丝毫的歉意。
“养”?
他倒是想养儿子,可家里给他机会了吗?
当年阿宁给他写信,说腹中有了他的骨肉,他欣喜若狂,再三向祖父和父亲求情,希望能把孩子接回来。
结果呢?
祖父和父亲忙着张罗他和萧氏的昏礼,全然不顾阿宁腹中的孩子。
待孩子出生后,李其琛又收到了郑攸宁的信,告知他是个男丁。
李其琛又是喜出望外,觉得那个孩子是个男丁,为了家族子嗣,祖父他们应该也会法外施恩。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祖父、父亲无情的拒绝。
亲生骨肉不能认,更不能亲自抚养,他李其琛果然如阿宁所说,是个无用之人。
阿寿没有在李家长大,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一丝一毫的责任,如今又有什么脸面去教训他?
或许别人能仗着所谓的血脉亲缘去行使父亲的权利,但李其琛做不到!
他没这么厚的脸皮!
“你——”李祐堂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儿子眼中的埋怨。
正欲训斥两句,只听堂上的老祖宗开口了,“罢了,他既要留在公主府,那就留下吧。”
李寿是晚辈,就算受了委屈,也不能这么失礼。
李家老祖宗决定冷一冷他,想让他知道,家族虽然重视他,可也不能为他乱了规矩。
只是,李家老祖宗没想到,第二天,李祐堂和族中几个在朝为官的人便受到了皇帝的申斥。
什么办事不利、贻误公务……就差说他们尸位素餐了。
经过一场庚辰之乱,圣人在朝中的威信越来越高,也渐渐有了一言堂的趋势。
他刚刚发作了李家,便有御史“闻弦歌知雅意”的紧跟而上,从李祐堂开始,结结实实的把李家做官的子孙弹劾了一个遍。
一时间,李家竟成了落水狗,谁都能踢上一脚。
别人不知道李家这是怎么了,李家上下却都很清楚——圣人,这是在给李寿撑腰哩!
“唉,这都三天了,十八郎也该回家了,”
李家老祖宗长长的白眉毛耷拉着,用一种“慈爱长辈”的口吻说道,“大郎啊(指李其琛),你派人去把十八郎叫回来吧。顺便告诉他,萧氏这几日忙着给你母亲祈福,家务事无人操持,你母亲又上了年纪,精神愈发不好了,想尽快把手头上的事交给阿唐。”
李家老祖宗的意思很明白,无非是告诉李寿:熊孩子,落你媳妇面子的萧氏已经受了惩戒,李家的中馈也会交给你媳妇,怎样,满足了吗?能回来了吗?
老祖宗说得这般直白,只要脑子不傻,都能明白。
更不用说似李祐堂这样的人精了,他自持长辈,不愿跟个孙子低头,低声说了句:“父亲,何至于此?!”
他们可是堂堂李氏啊。
何曾有过这样低三下四的时候,尤其对象还是自己的子孙!
“你懂什么?”
李家老祖宗浑浊的老眼精光一闪,冷冷的说了句,“枉你还整日在朝堂,在有些事情上,竟是连我这个足不出户的老朽都不如。”
李祐堂瞪大了眼睛,“阿爹,您是说——”修订《氏族志》的事?
李家老祖宗哼了一声,“还没有糊涂到底!”
李祐堂还是不明白,“这与十八郎有什么关系?”确切来说,是跟皇帝没有关系。
《氏族志》是世家的事,就算郑宥贵为一国之君,也无权干涉。
他只能牵头,剩下的具体工作,还必须依仗世家。
李家老祖宗白了蠢儿子一眼,冷声道:“难道你不知道?圣人已经钦点了首相顾琰为总编纂,宰相郑文渊为编纂——”
顾、郑、王、李、唐等都是甲等世家。
唐氏已经没落,只剩下一个唐宓。
王氏受到庚辰之乱的影响,虽没有被清算,却也伤了元气。
几大一等世家只剩下了顾、郑、李三家。
如今顾氏、郑氏都参与了《氏族志》的编纂,只剩下了一个李氏,李家老祖宗如何不急?
圣人不能干涉《氏族志》,却能指派谁去编纂。
而想要左右圣人的想法,只有请李寿帮忙。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