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叫道:“主人!不行!你不能,简嘉先生知道了会生气的!”
阿尔法抓着保罗的领子把他拎起来,阴冷又邪恶地道:“他生气?让他出来惩罚我啊!有种他出来啊!”
保罗憋得脸色紫胀,恐惧地看着阿尔法。
阿尔法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幻,泪光一闪而逝,把保罗扔下,转身离开。
然后是阿尔法坐在一团诡异的墨绿色火焰里,嘴角翘起,他的身体在溶解,眼神却带着疯狂的快意。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墨蓝珠,把墨蓝珠轻轻放到火焰外面,然后就任凭火焰烧灼,就在火焰即将把他完全吞没的时候,阿尔法还是爬了出来,把墨蓝珠重新捧在手心,他咬着牙,眼睛如同哀伤的冬湖,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
简嘉轻轻放下这串珠子。
墨蓝珠里面不知怎么就记录了这六年间,几个使魔所有的生活经历。
简嘉又拿起第二串珠子。
一片清冷的晨雾中,花园里万木生发,弥漫着浓郁的植物生气。而所有的生气都朝着一个地方汇聚。
金叶玉枝的大树树冠中央,摆着一个金色的盘子,盘子里面正是墨蓝珠。
桑榆在树下跪拜。他微卷的发丝被露水打湿,身上的衣服好像也被雾气浸染上冰冷的水汽。
简嘉认得那个金色的盘子,是极乐伊甸传说中的极品道具“祈愿金盘”,需要人用尽全心全力,虔诚跪拜,持之以恒,只求达成一个愿望。据说只要足够真心,死去的人都可能活过来。
但是基本没人能做到。
时间是杀人利器。有多少人能够坚持不变,始终如一地真心求拜,只为寻回在时光中慢慢褪色的影子?
画面不断变幻,大花园里四季轮回,花开花落,桑榆永远在那个位置,始终沉默。他的每一次叩首,都会带起金色的涟漪,汇聚到金盘之上,流入墨蓝珠。
“简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画面里的桑榆终于低哑地说出来一句。他的脸埋在胳膊上,全身都在微微战栗。
简嘉放下墨蓝珠,这一年以来,被他刻意屏蔽修改的记忆浮现在脑海。
桑榆总是抓紧任何机会,在不引起他烦躁的情况下,一次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简嘉哥,我是桑榆。”
这句话桑榆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他总是不记得,桑榆会眼神黯淡,但是下一次,依旧带着满脸朝气和希望,出现在他面前。
简嘉又拿起下一串墨蓝珠。
第一刻就听到了刀兵交击,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余方夏灰色的眸子冰冷如铁,军刀挥下,千军万马踏平一个个堡垒,驻地。
余方夏的身影穿梭在满天烽火箭雨之中,沉寂又坚实,宛如冰封千年的雪峰。
营帐里面昏暗的灯光下,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墨蓝珠,又拿出拼命夺取的战利品,榨取全部能量,一点点汇入珠子里面,看着珠子慢慢变得更加莹润的光芒,他的嘴角有些僵硬地翘起来,好像已经忘了该怎么笑。
他脱去战甲,细致之极地给自己的伤口上药,那模样仿佛是一个贪生怕死到极点的胆小鬼。
画面一转,简嘉听到了野兽一样的低吼。
余方夏倒在一片黑暗之中,浑身抽搐,脖子和额头上的青筋绽出,表情扭曲而狰狞,灰色的眼眸一片混乱。
他痛苦不堪地在地上蠕动,却咬紧牙关,不再发出任何声音。脸孔和嘴唇都变得毫无血色,冷汗大滴大滴涌出。
“我……不让……我要等着主人回来……”余方夏眼瞳放大又收缩,一只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又拼命掰开。
“主人……主人……”余方夏痛苦地窒息之中依旧挤出几个字,好像这是让他能够支撑下去的唯一信念。
简嘉叹了一口气,放下墨蓝珠。
耳边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简嘉眼眸低垂,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又拿起一串墨蓝珠。
这次是叶恒。
叶恒并没做什么出奇的事情,只是守在简家庄。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就在简家庄,不去别处。他把这里打理得妥妥帖帖,仿佛不知疲倦一样处理所有繁杂的事务。
最爱的游山玩水,美酒美食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关注每一个人的状况,把阿尔法弄回简家庄看着,尽量不让他去祸害别人。把桑榆从大花园里面挖出来,避免桑榆变成失去交流能力的自闭症患者。时不时联系在外的林灼蕖,生怕这小子一时想不开丢了命。看着余方夏,不让他用精血喂墨蓝珠。还得盯紧了时不时发疯的谢亦,不让他真的变成疯子。
他想要简嘉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比之前更好的,完完整整的家。
这六个人,只有他还能笑出来,只是眉间多了深刻的褶皱,和似乎永远无法去除的疲惫。
简嘉看到他有时候会从梦中惊醒,眼底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色,然后就是沉默地抽烟,一直到天明。
叶恒也没怎么跟人说过有多想简嘉。时不时还会写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诗出来。
好像他并没有其他人那样多的思念和痛心。
只是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蓦然间看到一个与简嘉非常相似的背影,他立即拔脚追过去。
而发现那只是个陌生人的时候,叶恒的眼神让简嘉心底不由一颤。
简嘉呼出一口气,又拿起一串墨蓝珠。
林灼蕖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风霜雪色。他完全无心打理自己的外表,只是永远行走在路上。他的身上完全没有光亮,那种让简嘉心动的,生机勃勃的华彩好像在一日之间消失殆尽,只余一摊朽木枯骨一样的残灰。
只要任何地方有疑似简嘉出现的消息,林灼蕖就会立刻赶过去。不起眼的小世界,极度危险的高等级世界,不允许外人进入的私人世界……
林灼蕖几乎是不择手段地寻找简嘉的踪迹,一刻不停,像一只停下来就会死去的鸟。
简嘉看着他在一次次失望中变得更加黯淡,几乎把自己折腾得形销骨立,然后又逼着自己吞咽食物,一点点恢复过来。
林灼蕖扮作他的模样给爷爷拜年,陪着爷爷说话,神情动作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却不敢照镜子,只在窗玻璃上瞥见一眼,眼睛就变得通红。
“简嘉!简嘉!不要!我求求你啦!”林灼蕖不知道第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满脸惨痛到极点的惊悸悔恨。
“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疼了……”林灼蕖攥着墨蓝珠,压抑地哭泣,“简嘉……回来吧……简嘉……”
简嘉放下墨蓝珠,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更明显了。
简嘉干脆地拿起最后一串墨蓝珠。
谢亦坐在一个大房间里面。简嘉有些心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