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没?”
夜阑雨道:“他们的剑在雄黄酒里泡过,衣服亦覆了一层药粉,应该也涂满了雄黄粉。”
“这就是反面教材,过犹不及的典范。”机会难得,简禾循循善诱道:“雄黄粉可以驱蛇,还能吓跑一些爬虫啊什么的,但是,如果碰到了嗅觉灵敏的大型走兽,这反而会暴露自己的所在。更坏的情况就是引来魔兽。还有,仙器泡成那样,会影响灵气的溢出,得不偿失……啊,话说,我之前提出往我们身上涂雄黄粉,是因为我们那会儿被困在蛇蛋里,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可不能跟这些人混为一谈。”
夜阑雨垂眸,掩住眼中深色,认真地把她的一字一句都听了进去。末了,他轻轻揪住了简禾的发带,低声道:“你以前是什么人?”
“我吗?就是个英年早逝的散修呗。也不知道怎么着,死了以后没投胎成,被困在了你的傀儡里面了,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散修……
这是指没有门派,也没有家族做靠山,全赖自学成才之人。这种人或许有点本事,但在真正的仙门世家子弟面前,或多或少都会露怯,很少会像简禾一样,笃定自信还略带调侃地评价他们的不足。
夜阑雨垂眸,睫毛微颤,道:“真的只是一个散修?”
“不是。”简禾龇起一排牙,看起来颇为讨打:“是个很厉害的散修。”
昨晚那支从天而降的消炎针只能消炎镇痛,可不能让伤口快速愈合,故而,之后的一段日子,只能老老实实等皮肉长合,再滋养回损失的元气。
在大夫那里换的药粉凉丝丝的,敷上干净的纱布,那阵蔓延徘徊了一日一夜的麻木痛觉逸散了不少。匆匆喝了碗粥后,夜阑雨就栽倒在了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下去,他就到了月上中霄才醒来,干净利落地错过了饭点。
不过事到如今,也不急着吃东西了。夜阑雨恢复了精神,洗了把脸后,总算有精神为简禾修理壳子了。
简禾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房间中唯一的那张小板凳上,双手放在膝上,殷切地等待着他。
夜阑雨拭掉了白净小脸上的水珠,瞥了她一眼,心中微微一动。
他想起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在还未被带到丹暄、住在河清的那段日子,他曾经从河边的泥窝中挖出了一条棕黄色的小奶狗。不知是谁在欺负它,把它的半个身子埋进了土里。虽然不会闷死,可这小奶狗力气太弱,也挣脱不得,只能在那里细细弱弱地呜咽着。
虽然结了缘,但他连自己也照顾不好,自然不可能带着这条小狗回去。
不过,从那以后,偶然在河边碰见,这条小狗依旧会冲他吐舌摇尾,龙眼核似的眼珠湿润而殷切。
此时坐在板凳上等待他的简禾,竟然会让他想到了那条脏兮兮却很温顺的土狗。
挥散了风牛马不相及的画面,夜阑雨蹲下来,卷起了她的裤子,拧眉检查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双残腿居然能撑到现在还不断,堪称是一大奇迹。
明知过程无痛,可想象一下画面,简禾就是一阵发恘,没勇气直视过程,干脆就缩头耷脑,不听不看,省得留下心理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简禾听到夜阑雨说了句“好了”,才胆战心惊地睁眼,看到自己那条弯曲变形、绕了一圈焦紫色印记的小腿,已经恢复了出厂设置,肌理修长,雪亮滑腻。
简禾站起来走了几步,又跳了跳,雀跃道:“真的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太厉害啦!”
夜阑雨语气中流露出了几分自信与傲气,道:“小事一桩。”
系统:“叮!宿主马屁值+10,夜阑雨心情+500,自信+500,心防—500。”
简禾:“???”
马屁值又是什么奇怪的数值?罢了,先不管了,心防—500,这可是个好迹象!
从蛇洞出来后的这两天,总算有点儿渐入佳境的意思了。在她坚持不懈的冒犯与撩话下,他长在自己外壳的刺,似乎都有点儿挂不住了,开始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起伏的情绪,会笑、会开心、会抱怨、会闹别扭,有时还会气急。
比起长大以后,无论做什么都像一拳打在棉花里,看不到其感情起伏,现在的夜阑雨可以说是可爱到了极点,简禾心中飘飘然,根本就止不住逗他的心。
简禾心情大好,回头看了看天色,道:“这么晚了,你饿不饿,我们去找点东西吃吧?”
“你想下山?”夜阑雨道:“今晚府外洒了药粉,宵禁提早了,已经出不去了。”
“谁说要下山的,我今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厨神的诞生。”简禾揽住了他的肩膀,笑道:“夜家的厨房在哪里,带个路呗。”
二十分钟后。
明月飞琼,枝头落雀。
猎蛇小分队今晚不回来,此时正是府中人员最为空缺之时。夜深人静之时,大摇大摆地走在府中,根本就碰不到别的人了。
屋脊上的琉璃神像的影子散落在白墙上,翩跹沐云,栩栩如生。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神像中飞速掠过。
简禾悄无声息地往廊桥外探出头,看到对面的厨房乌灯黑火,寂静无人,手伸到背后,做了个“跟上来”的手势。
夜阑雨:“……”
雕花大门只轻轻地搭了个扣,两人轻手轻脚地侧着身子入内。简禾从袖中抖出了火折子,一吹火焰即燃。
密闭的环境中,弥漫着一股独有的饭菜味道。炉灶中还有未烧净的木柴。然而,连着掀开了几个锅盖,却都洗得干干净净的了。到头来只找到两条漏网之鱼——两个冷了的馒头,皱巴巴的,看了也食欲全无。
如今天气回暖,又潮湿,想必味道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简禾嘴角一抽,把锅盖盖上。
夜阑雨挽起袖子掀起了砂锅的盖子,回头道:“这里有粥。”
眼前这个漆黑发亮的砂锅中,盛着一半带有余温的盐白粥,还很新鲜。
简禾很肯定地道:“这么清淡,肯定是煮给那些伤员吃的。”
光是喝白粥,未免也太单调了。简禾绕着灶台转了一圈,竟让她在厨房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竹编的大鸡笼!
笼中,一只花斑毛色的鸡战战兢兢地缩在了一角,绿豆眼**地朝上翻了翻。
简禾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会翻白眼的鸡,蹲在了鸡笼边,惊奇道:“夜阑雨,你快来看,这鸡会翻白眼!”
夜阑雨正在烧水,头也不回,不屑道:“白眼有什么好看的?”
简禾道:“机会难得,看看嘛。你敢说你见过这么别有一番风味的白眼……啊!又翻了!”
夜阑雨终究是孩子心性,虽说竭力表现得波澜不惊,但到了此时,也终于被勾起了兴趣,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