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药郎也只能做到短时间阻拦物怪而已。更何况现在这栋屋子里还出现了物怪以外的妖气,让整个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药郎无法得知新加入的妖气与物怪是何关系,但他不会乐观到认为有妖气是好事——更多时候,物怪和妖怪同时存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毕竟妖怪对人类没有半分怜悯之心。他们说好了顶多是在暗中窥视人类如何被折磨致死,说不好也有可能与物怪狼狈为奸。
如今房间里只有七个人。
瑟瑟发抖的新娘合田惠子,新郎合田荣四郎;故作镇定的家主合田叉荣,主母合田朝日;沉默不语的管家中田诚,小女仆罗罗以及除魔师药郎。
见房间内的人还是闭口不言,药郎也不急,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他们总会开口。现在逼迫他们讲述过去,很可能得到这些心口不一的家伙们编造出的谎言。
谎言并不能作为形、真、理的构成条件。
气氛越发冷硬。
“叮铃——叮铃——叮铃——”
被药郎摆在门口的天平秤开始逐个倾斜,天平秤上的铃铛发出清脆响声。
这些铃铛的垂摆,意味着物怪正这个房间的门前徘徊,天平秤倾斜后又恢复原状而后再次倾斜,引得众人的心也跟着颤抖。
见状药郎眯起眼睛,对物怪的性情有了更多猜测——对方出乎意料的有耐心。上一个有如此耐心的物怪,还是那个擅长布置幻象的香料物怪,鵺。
除了极少数个性突出的物怪,大部分物怪在靠近人类时,往往会因无法按捺住自身的愤恨显露身形。
物怪的模样少有不可怖的,光是露出身形就会对活人造成精神压迫,让人们无法保持理智。对药郎来说这是好事,适当的恐惧能让人们主动开口坦白真相,同时也能得到物怪一部分形的信息。
可这只物怪没有这样做,若不是天平秤不停叮铃作响,人们甚至不会知道物怪已经走到了门口。
贴在门上的符纸也并未因为物怪的接近燃烧,这说明物怪很好的收敛住了自己的气息。
对于人类来说可不妙,物怪耐心充足忍得了,几日几年并无区别。
人类却是绝对忍不住的——这个房间里没有食物,没有水,仅仅是一间小茶室,放着些干茶饼罢了。不出一日,这些养尊处优的人就会忍不住打开门,将自己暴露在物怪的眼中。
偏偏此刻物怪也并未展露出任何一丝恐怖,时间一长,人们的警惕心也会消失,甚至会转而怀疑起药郎所言的真实性。
宾客们凭空消失的确算不得血腥,没有尸体也没有打斗,合田家自欺欺人一下就能当做无事发生。
就在屋内陷入僵局时,天平秤的铃音渐渐急促起来,走廊上也出现了奔跑的脚步声。那个声音停在了门口,所有的天平秤都指向了这个投映在纸门上的身影。
“刷拉!”
——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药郎立刻从袖中抽出符纸,一张张层叠贴在了自己面前的廊柱上,将整个屋子用符纸一分为二割成两半。
随着房门的打开,符纸的分割。整个茶室的景致也突然一分为二,仿佛变成了两个不同空间,被强迫拼合。
被打开的门变成突兀的红色,刺眼无比。洁白的墙壁也蠕动起来,渐渐染成紫黑,那些在墙内蠕动的东西仿佛暴雨天中,池塘里缺氧的鱼。
药郎左右看了一眼,猜测有什么被关在了墙内,正在奋力破壁。
墙壁无法支撑这样的蠕动,木头断裂的“哔啵”声持续不断,渐渐产生了些裂缝——并最终,成为一只只黑色眼白,红色瞳孔的眼睛,密密麻麻布满了被符咒阻隔在另一边的墙壁。
所有的眼睛都看着药郎他们所在的那一端。众人又惊叫起来,这些眼睛看得他们脸上的毛孔都在发麻。
只有药郎还能淡定看向门前。
打开门的人身型颀长,头顶歪戴着一只狐狸面具,弯弯的眉眼里饱含柔情,正笑嘻嘻看着房间内诸人。他将扇子握在手里,给所有人行了个奇怪的礼:“小生前来叨扰,还请诸位勿怪。”
本来之前都惊叫着的合田家人看到这个礼,更是恐惧得厉害。
特别是新娘惠子,她看到来者行礼的姿势后,瑟缩着往房间的最内侧膝行,惊慌失措地啜泣:“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想的……我也没办法做主……不是我……不是我……”
药郎首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合田家人身上,将他们的恐惧一一记下后才看向站在房间另一端的物怪。
物怪此刻的模样看着倒像是半个月前才相互告别的妖狐,甚至连身上的妖力都十成十的像。
药郎细细打量起对方的毫无遮掩的尖耳毛尾,突然感觉到不对——这样熟悉的感觉并非是物怪模仿得像,应该说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本就是妖狐。毕竟从对方背上的卷轴里,传出了很多药郎熟悉的气息,有萤草的,青蛙瓷器的——还有自己的。
叹了口气,药郎觉得这次的物怪的确是很聪明。如果药郎不是本就与妖狐相识,此刻恐怕已经被物怪误导了形的模样,认为此处物怪之“形”是狐狸了。
之前突然闯入的两道妖气之一也有了解释,那是妖狐和另一个妖怪闯入合田家留下的。
“符咒只能暂时挡一下罢了,你们……”
药郎正欲催促众人,却发现“妖狐”嬉笑着道了声“再见”,从众人眼前消失。如果不是房间依旧被分割成两半,这声再见的可信度还会再高一些。
但明明物怪已经现身,众人也惊吓到不行,却还是咬死了没有一个人开口。
这家人的坚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药郎也不想深究,反而从自己随身的药箱里翻出一个毛球,正是妖狐送给他的那个。
妖狐每十年都会换一次毛,就和萤草的蒲公英一样,只要妖怪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