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月发现李永红后很是惊讶,起初还以为认错了人,直到陪同领导去跟老先生寒暄了几句,近距离观察后看出真是那人。
这让她一时有点无语凝噎,没想到这个女人生命力如此顽强,一次两次的困境都让她爬出来了。
不过,往事已矣,如果对方不招惹她,江秋月就当做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然而,在场的都是人精,虽然江秋月诧异之后立马收拾好了表情,仍然被老先生那方的人看出了端倪。
“彭夫人认识我夫人?”老先生抬了抬金丝边眼镜,笑呵呵地问道。
从入场开始一直跟在老先生身后的李永红,被他拉到了台前。
周围刚才跟他们打过交道的人纷纷隐晦地看过来,之前人家可没给他们介绍这个女人,搞得他们还以为是个小老婆呢。
港城那边据说现在还流行姨太太哩。
不管众人如何腹诽,老先生和蔼的表情下不知看出了什么,把李永红以夫人的身份推到江秋月面前。
江秋月挑了挑眉,看向低眉顺眼穿金戴银的女人,对方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哪里,只是看着像以前的一个熟人罢了。”她摇摇头说道。
老先生温和地笑了笑,态度上热切几分,去跟领导说话,将李永红留给了江秋月,打着让两人认识认识的主意。
等他走了,江秋月按兵不动,安如泰山般摇着红酒杯,自有想要走近关系的人过来搭话,李永红被人挤到了外面。
李永红低垂的眉目这才抬起来,露出一双温柔无波的眼睛,有几分颜色的脸上化着彩妆,稍显艳丽。
她看了看被众人恭维巴结的江秋月,倒是想遵循老先生的安排,凑过去厚脸皮说上几句话,如果能让对方不计前嫌地交际上,对她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就是不知道江知青何时混到了这样的地位。
怕不是和她现在一样,靠的也是男人?
李永红心中嗤笑,面上柔柔弱弱笑盈盈的,摆出最恭顺无害的姿态,想搭上江秋月的梯子。
可惜旁人不给她机会,单是宴会上相熟的夫人涌过来,就把她状似无意地排挤到人群之外了。
想跟贵人搭话攀关系?门都没有。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说得好听是夫人,明白人谁不知道只是一个妾罢了,身无长物,看不出啥本事,蹦哒个啥?
在场看出点道道的女人们对李永红很不友好,面上和和乐乐地看不出什么,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李永红无功而返,江秋月只隔着人群遥遥跟她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一场宴会下来,老先生走前那会儿成了她们距离最近的时候,之后就犹如隔了天堑一般,根本接触不到。
而李永红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跟在夫人圈子外围似模似样地好似打入进去了一样,暗地里惹来不少白眼。
等到宴会散场,领导专门过来了一趟,问要不要派人送江秋月回去,被江秋月拒绝了。
之后她和几位交好的夫人一起往外走,在礼堂门口陆陆续续坐车离开。
期间,一辆灰绿色的军用悍马缓缓开到江秋月面前,前后窗玻璃落下,露出彭敬业那张越发俊挺的脸,后面还坐着刚下晚自习的四兄妹。
“媳妇……”
“妈——”x4
彭敬业亲自下车,绕过来这边给她开车门,四个孩子挤后车窗不停地招手。
江秋月被还未走的夫人打趣了一番,同她们告别后,她快步走向悍马。
彭敬业把她往车上安顿好后,方才有空向女士那边虚虚敬了一礼,很快上车离开了。
夫人们摇着手送走人,口中说起彭家夫妻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和睦,不由羡慕不已。
李永红站在不远处,把她们的话一句不落地听在耳中,面上没什么变化,仍是那副和煦的模样,手上的小包却被捏的变了形。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特别是后车窗那几个样貌教养看起来都不错的半大孩子,李永红一手悄悄地搭上自己的小腹处,抿着嘴垂下了眼睛。
站在门口等车的夫人们,不到片刻就被家里来接的车接走了,剩下小猫两三只,站在分外冷清的角落,等待里面热闹应酬的男人。
过了一刻多钟,老先生才意犹未尽地出来,旁边跟着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青年人。
两人一边谈着话一边随着人流走出来,招了服务生安排车送他们回华侨宾馆。
李永红见此,补了下妆,立马跑上去温顺地搀扶着老先生。
那个青年人转过身,看都没看她一眼,权当她不存在。
老先生倒还惦记着宴会上的事,问她跟那位彭夫人打好关系没。
李永红不可能说出她和江秋月的关系,以及曾经的纠葛,自打嘴巴,只说刚摸到她们夫人圈子的边边,有一份面子情在。
老先生点点头,看上去有些满意的,毕竟到哪儿都有排外的现象,特别是京都城这里的上层圈子,不是他们想接触就能接触的。
李永红若是能凭借与彭夫人的那点子香火情,给他挣来几分胜算,也不枉他带她来这一趟。
青年人听着他们的谈话,侧过脸露出一丝讥讽。
待到送他们的车来了,三人沉默地坐上车离开,老先生在后座闭目养神,青年人对于李永红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视而不见。
到了华侨宾馆,青年人恭敬地把老先生送回房间休息,自己则去放出了被关起来的妹妹。
“父亲怎么能这样,明明是我去的机会,为什么要让那个贱人占上?!”年轻的小姐出来后气愤委屈地向兄长哭诉。
青年人制止住她的抱怨,先打发走了女佣,才同一母同胞的妹妹说起宴会上的情形,让她暂时先避其锋芒,不要适得其反,让小人得志猖狂。
“就这么憋屈的忍着?等她有了孩子,哪还有咱们的活路!”年轻小姐扯着帕子愤恨又担忧。
青年人闻言嗤笑,“怎么可能有孩子,不说父亲的岁数和身体状况,那女人是能生的吗……”
年轻的小姐眼睛一亮,追着她兄长问其中的隐秘,叽叽喳喳的倒让青年人神情缓和了很多。
他们这边兄妹温馨和睦,那方另一处房间内气氛严肃。
老先生坐在红木桌后,一副公事公办地询问着李永红宴会上具体的事宜。
李永红也不是个胆小的,扯着虎皮拉大旗,似是而非的把她即将打入京都夫人圈子的事说的有鼻子有眼,更是隐约透露与那位彭夫人相见恨晚,若是上门拜访的话,是肯定可行的。
这些话,她说的毫无压力,老先生看到的只是表面,不可能去调查,毕竟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敢轻举妄动试试?
至于去拜访江秋月,有曾经的关系在,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李永红相信上门去一趟糊弄糊弄人不是问题。
老先生作为一个大家长,不认为自己的姨太太敢说谎骗他,于是对于李永红的说法很是满意,特意赏了她一千块作为应酬的经费。
另外,在京都城这段期间,默许她可以用夫人的身份出去交际。
李永红暗地里撇了撇嘴,面上是感激感动的不行,哭的梨花带雨。
“先生,您对我如生恩再造,只可惜我不能为您生个一儿半女,白费了您的恩宠,都是我这破身子的错……”李永红捂着小腹泪水涟涟,看似愧疚不已。
她丝毫不提老先生年事已高估计也生不出啥孩子的事实,只说自己坏了身子不能生,空让对方为她操劳,她很感恩巴拉巴拉巴拉。
好话谁不喜欢听,而且还是为男人找借口的枕头风,老先生在商事上再是精明强干,也逃不过女人的温柔小意。
“唉,若不是当初你为我挡了一枪,怕是咱们的孩子都满地跑了。”老先生被她说的想起那次的救命之恩,感叹道。
“阿生阿水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们好好相处,将来让他们孝敬你。”老先生说起隔壁房间里的那对儿女,意在安抚小姨太太,让她不必担忧下半生。
李永红听后擦了擦眼角,“他们、他们你也知道,跟我生分的很,我看还是算了。”她摇摇头伤心道。
那两个兄妹防她防的很,靠他们养老送终,笑话呢。
老先生不认同地摇摇头,搂着她轻拍着让她放心,他不会让他们做忘恩负义之辈。
李永红很是感动地似真似假给那兄妹俩说了几句好话,然后适时提出想在大陆收养一个女孩子,陪她解解闷,也全了她做母亲的心思。
老先生放开她考虑了片刻,终于在她的眼泪和自责中同意了。
不就是收养个女孩嘛,就当养只猫狗了,以后给点嫁妆打发出去,与家产无碍。
李永红作出满足感恩状,心里却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
若不是当年头胎流产坏了身子,单凭那回走运替人挡的那一枪,怎么可能生不了自己的骨肉?
只是曾经的那些污糟事却是不能让这位知道的,不然若是再查出当时挡枪算计的那事,她怕是再没了如今锦衣玉食的生活。
李永红心里思绪纷飞,手上温柔地伺候着老先生洗漱入睡,临睡前还想着收养的事。
第二天,有了老先生的吩咐,李永红有了钱和人去找合适的女孩子,之后从兰县那里接来一个十一二岁的瘦弱小女孩,带在了身边,很少再出去。
那对兄妹不知她要搞什么幺蛾子,警惕地观察着。
当然孩子也不是白给的,在老先生京都之行不顺利的情况下,李永红经过他示意后带着小女孩敲开了彭家的大门。
江秋月不咸不淡地接待了她,两人沉默地用了一杯茶,物是人非,她们没什么好说的。
稍后,李永红搁下礼物就带着孩子离开了,走前对江秋月说,小女孩是当年兰县上帮她过的老人的孙女,以后就是她闺女。
江秋月不明白她的用意,是想表达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她摇摇头,不再关注这个。
京都城换新貌一事尘埃落定,老先生一家这次来收获不大,掏钱跟着别人喝点汤水罢了。
青年人回程时看着李永红冷嗤一笑。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终于有人给他透了点蛛丝马迹,且看以后!
江秋月拿到了自己的那份奖金福利,成功再入手一套房子。
以后的岁月里,再没见过李永红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