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兄弟说的不错,他曾师从名家,习得一手好画艺,那折扇上的画便是由他独力完成,我丝毫都未插手。”
温恒这话里仿佛有些护犊子的意味,听得常云起心里微微泛酸,同时亦有些惊奇,还以为温恒招进家中的是个吃闲饭的亲戚,绣花枕头一般的人物,原来竟有如此本领么?
已经说出的承诺,当然不便再反悔。常云起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无妨,有尊兄帮忙更好,想必咱们的生意也能蒸蒸日上。”
他有意咬重在“咱们”二字上。
仙君听着便有些不悦,可惜不能滥用仙术,否则便该叫此人吃些苦头,他才知道厉害。
温恒丝毫没察觉到堂屋里弥漫的火-药气味,只看着摇摇晃晃向他走来的阿池,“出恭出完了没?快去洗手。”
小团子仿佛还没睡醒,两眼眯缝着,一副困顿模样。总算他还能听到温恒的嘱咐,打着呵欠朝缸边走去。
白何少不得从旁看着些,免得他身不由主,一头钻进水缸里去。
常云起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蓦地又想起适才所见来,遂试探着问温恒,“早晨那是……”
温恒可不想别人误会他有好男风的嫌疑,忙红了脸支吾着道:“昨夜雷声大作,阿池吓得睡不好觉,我那表兄弟帮忙哄劝才睡下的,后来便忘了走了。”
原来如此,常云起略略放心。家里又不是没客房,两个男人若还日日睡在同一张床上,很难不引人遐想。
幸好,听温恒的话,只是偶然而已。
温恒亲自给儿子梳了头、擦了脸,听见阿池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估摸着该做早膳了,因面向常云起道:“你要不要留下来用饭?”
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常云起倒是很愿意多待一刻,不过眼前这种情况,他反而成为外人了——虽然事实也是如此。
常云起微微笑着,极谦和的推辞,“不必,我在家中已经用过了。”
留得一线方好做人,反正也不着急,他的指望还在后头呢。
白何已经虎视眈眈的向这边看来,那样子便是生吃了他都使得。常云起心中一凛,不晓得像温恒这样性子温软的人,为何会寻来如此不好惹的亲戚,可见一方水土养一方水,便是血脉相连也多有不一样的。
他只盼着这亲戚不要久赖在西河村,最好快些离去——打秋风也该有个限度,难不成还想赖一辈子?
暗暗嘀咕了两句,常云起便告辞离去,才至门口,就看到邻舍的林大娘拎着两尾鲜鱼过来,那鱼还活蹦乱跳的在草绳里挣扎。
林大娘见到他时颇为惊喜,“常相公,您怎么过来了?”
常主簿一家在这附近有口皆碑,故而林大娘对这位公子也颇有好感。不过常云起去村塾的时候不多,她们这些平民也难见着。
这般看来,常相公与温秀才倒是极好的交情。这温恒看着闷不做声的,相与的倒都是些不一般的人物,先前来了个仪表堂堂的亲戚,这会子又是主簿家的儿子,看来她走这步棋倒是走对了。
自上次见过白何后,林大娘便琢磨着为娘家的侄女寻一门好亲事,这会儿她的想法也没变,只是又多了几个选择。不止常云起,就连温相公其实也是很不错的:现如今虽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秀才,可他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即便做不成举人,做些生意发发家也是可行的。
这么一想,居然个个都很不错。林大娘不禁发起愁来,只恨娘家嫂子没多生几个闺女,那样便可以一网打尽了。
温恒听到响动出来,惊奇的看着站在院里的妇人,“大娘,您发什么呆呀?”
林大娘醒过神来,忙按了按鬓角,将鲜鱼揣到他怀里,“没什么,我家那口子踩狗屎运,今早上网到几条大鱼,我顺便给你送两只来。”
昨儿一场大雨,河渠里涨满了水,难怪会有大收成。温恒想到能给儿子做些鱼汤滋补身体,也便笑起来,“麻烦您了。”
“嗐,都是街坊四邻的,何必客气。”林大娘连连摆手,撇着一对小脚离去。
温恒按照惯例要给她银子,她也不肯收,
回去之后,温恒便将鲫鱼放养到缸里,阿池难得见到这样的活物,好奇地趴在边上,逗弄那两条傻鱼一拱一拱的吐泡泡。
趁阿池没注意,白何警惕的将温恒拉到一旁,严肃的问道:“你觉不觉得,隔壁那大娘往咱家来的次数太频繁了?”
咱们这个词令温恒有些意外,倒也没多说什么,只道:“邻里间多走动也是应该的,连阿池也得婶子帮忙不少。”
当然那是在白何没来的时候。如今他亲爹常在家中,温恒自然无须将孩子交托给林大娘了。
他当然更不觉得林大娘会有什么坏心眼。
白何仙君却有一种天然的直感,他定定的看着毫无所觉的小秀才,“我瞧着,她可能看上你了。”
这话没能引起温恒的重视,他只觉得好笑。温恒指着自己的鼻子,半是自嘲的道:“我一个穷酸腐儒,身无分文,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谁要啊?”
我要啊。白仙君看着小秀才唇红齿白的面庞,险险脱口而出。
第12章 受伤
虽然心情激荡,白何还是勉力抑制住了,抿了抿唇道:“那可说不准,你这样年轻,指望大着呢。”
居然奇迹般的与林大娘的心路历程对上号了。
温恒不知他为何突然褒扬自己,心里倒有点暖洋洋的,但是并不十分当真:原来神仙也会说谎话安慰人,这位白仙君可真是个好人哪。
白何想不到自己无形中又被发了一张好人卡,兀自喜滋滋的道:“中午吃什么?我来帮你弄。”
他虽不会烧菜,淘米生火总还是做得来的。
温恒想了想,“做鱼羹吧。”正好有两尾肥美鲜活的鲫鱼。
白何颔首,“好,那我先帮你把鱼鳞给去了。”
他觑着小秀才柔嫩白皙的双手,觉得若被刀刃给割伤,该多可惜啊!
温恒见他这般主动,倒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能总是劳烦你?”
“你我之间何需要分什么彼此?也太见外了。”白何淡淡说道,利落的夺过他手里的水瓢,便要将那两尾游鱼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