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有种违和敢。
这些人看到的,是自己吗?
他们知道真正的自己吗?如果他们知道了他其实是个爱哭、得失心重、怕寂寞、爱出风头、心机重、爱面子的人,他们还会这样帮他加油吗?
同学们、老师们、爸爸妈妈……
这些人到底在透过他,看著谁?期待著谁?
失焦的视线模糊了他们的脸,让叶广彷佛又处於一种被气泡包围的世界。
突然想起那天在pub的观众们。一样是黑抹抹的人群,一样是聚集起来的庞大黑体,为什麽感觉如此不一样呢?
这些人看著他,一定不像那些人看著徐启章吧。那样耀眼、真实、狂放的个体。
这麽说来,自己站在这台上是为了什麽呢?
为了坐上学生会长的位置?但又为什麽得选这个位置呢?
自己真的想当吗,说是为了自己,又好像是在欺骗自己;为了其他人,又为什麽自己得为了其他人努力呢?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为什麽?
「想为什麽就为什麽吧,只要那个『什麽』能够让你甘愿努力。」
如果说是为了什麽,那麽现在浮现在脑海里的「什麽」,一定是某个高瘦的身影。
「或许……你可以边努力边找那个『什麽』,或许你根本不想努力了……也无所谓,就算你变成了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我还是会……」
那双有著黑眼圈的眼睛总是直率地看著他,那是,唯一聚焦在真实的他身上的视线。
那好看的脸上,总是挂著淡淡的微笑,那是,包容他全部的笑容。
叶广听著台下因为他的沉默而传来的骚动,缓缓靠近麦克风。
我想为了你而努力某些事情,因为那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的政见……只有一条。」
叶广顿了顿,吸了口气,在人群中锁住了那个唯一不是连雾头的眼睛。
「那就是废除禁止校外打工的校规。」
看著台下每个人张大嘴愕然的表情,叶广嘴勾了勾,心境就像是跑完马拉松後、狂灌了一整罐冰凉舒跑般,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因为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徐启章呆愣的表情。
<待续>
默默 17
废除禁止校外打工的校规。
这种政见听在每个高中生以及高中老师耳中,简直就是不可思议、逆天而行、莫名其妙、乱七八糟岂有此理。
每个等待叶广讲出校园美好愿景的学生们现在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连擅长的窃窃私语、议论纷纷都使不上力了。
那是叶广吗?或许他是个披著叶广皮的外星人。
但为什麽他的笑比以往更加迷人、耀眼呢?
一名拿著派不上用场的「徐启章学长我永远支持你!」手写海报的低年级女生眯起眼睛,觉得叶广整个人像是前鬼封印解除那样,帅气度倍增。
聚光灯下,站在礼堂台上的叶广,头没有仰高,也没有低下,只是锁著一个目标,彷佛他现在讲话的对象,只有一个人。
「我的政见只有这项,要投我、不投我,随便你们,因为你们也可以投给徐启章,他也……不错。」讲到不错两个字时,叶广的视线才微微移开了徐启章的。
哪有人在政见发表会上,帮敌人拉票的啊?老包他们的傻眼,叶广看见了,默默在心底说了抱歉。
「呃……接下来……接下来是选民提问时间……」
不知道怎麽处理这尴尬的场面,司仪断断续续从扩音系统传出她走味的甜美声调。
「我有问题。」类似酱爆的平板语调突兀响起。
从五班旁边的六班站起来一个眼睛细细、有点暴牙、手拿麦克风的瘦子,好像积怨已久的歹毒光线从他细小的眼缝中窜向叶广,高昂的尾音摆明就是来找碴。
「个人认为学生的义务在於读书,不该为了其他事情分心,如果在课业以外的时间打工,不仅可能导致上课精神不好、成绩退步,似乎是弊多於利。」暴牙说得口沫横飞,前排的同学纷纷躲避,一边骂著暴牙好恶心,一边也偷偷注意著叶广的表情。
「提出这样政见的叶同学,有仔细思考过了吗?」
暴牙的一席话,听得老师们纷纷点头称是,感叹世道还是有伦常的。
众人皆带著看好戏的心情看著叶广,只有五班的班长,屏气凝神。
「关於这点…」叶广靠近了麦克风,大眼直视著暴牙男,令暴牙男莫名心悸。
「我是没有仔细思考。」不顾台下再度爆出声浪,叶广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压制群雄。
「不过我想针对同学刚刚讲的几点给予回应。」
坚定且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回盪在礼堂内,让每个学生安静了下来。
「第一,从来没有人明文规定学生的义务就是念书。学生也是人,活在现实中的人,而现实中的人是不能只念书不吃饭的,当你没饭吃的时候,你还会只念书吗?第二,我认为有必要打工,就应该去打,你想打工,就应该去打,如果打工出自於你本身的意愿,但後来却造成你课业上的退步或时间很难分配,我想,那是你个人的问题。」
看到暴牙讷讷的还想辩驳,叶广却不让他有接话的机会。
「第三,我指的是会开启这个机会,并不是强迫你一定要去打工,所以你可以不用紧张,我讲过了,你也可以选择不投给我。」
那些溺水的人,若是不到禁区戏水,又怎麽会溺水?
很多时候我们怪罪环境,但其实问题的本身就是自己。
叶广笑了笑。这一席话加上「裴笑」的威力,让暴牙被自己的口水卡到,只好恨恨地坐了下来,充满口水的麦克风则被一旁的工作人员用嫌恶的表情拿走。
「你是不是因为徐启章是你好朋友的关系,才这样说的啊?」
终於还是有人提出了大家都闷在心里的疑惑。
「是。」叶广微笑,大方承认。
直接的承认总是可以很快堵住对方的嘴。
现在他的感觉就像是在战斗,为了什麽而战、为了谁而战,他自己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