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镇门飞奔而去,任谁也想不到,十余天水米未进的人竟然还能有这样的速度!
其他跪着的人呆呆地看着那人背影,甚至不知不觉间也有人跟着爬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然而紧接着,一道比阳光更加刺眼的光芒亮起,人群分明听到那人在狂笑声中道:“我成仙了!成仙了!”
光芒只在一瞬间就消散,然后,那人的身形如风吹细沙一般,一点点消散空中,离镇门不过一尺之遥。
中年女子只微眯了眯眼:“痴人说梦。”
她言毕转身就要回到镇子里,绝望中的人群不知道有谁喊道:“杀了她,她是镇上的!身上一定有仙缘!”
那躁动的人群中竟然真地冲出了几个!
甚至那原先看着摇摇欲坠的老翁都在其中,混浊的双眼自垂落的眼皮间射出幽幽绿光,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没错,吃了她俺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这番话让人群中更多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中年女子先是惊诧地看了一眼人群,随即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她只轻轻一扬手,符火燃起,那冲出的几个人还未近她身前便尽数各被一道符火沾在身上,然后便像火点油一般飞速地燃了起来。
人群仿佛此刻才意识到,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什么家禽牲畜任他们宰杀,而是真正高高在上的仙人、可以走进那座“仙缘镇”而毫发无伤的仙人!
在人群的尖叫奔跑中,那几人凄厉地哀嚎,绝望地翻滚,直到燃成一团焦炭、已经看不出人形,火焰都未曾熄灭。
中年女子只是有些可惜地弹了下自己手中剩下不多的灵符,然后看到地上刚刚掉落的禾禾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朝地上啐了一口:“呸!还不是仗着峰上的一双儿女……卖符的都舍不得用一张大力符,差点压死那小娃!邻里这么多年,连点零头都不肯抹,哼,早晚刻薄死自己!”
女子身形亦渐渐隐没在了云雾之后,高高镇碑之下,火焰还未熄灭,人群中有人瑟缩着、犹疑着最后还是咬牙跪了下来,风卷起地面上的余烬,黑灰纷纷扬扬,跪下的人又如先前一般,在烈日下重新汗透重衫。
第2章
如果不看道旁那些灵气四溢的建筑,其实仙缘镇与凡间一般的小镇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要规整干净些,青石铺就的整齐道路上,高大的禾禾草堆还在一点一点缓慢挪动着。
“啧啧啧,这不是那个可怜的娃么,听说全城人都没了,就他活了下来还啥都不记得了……”
“不是已经引气入体了吗……还被耿家跟个凡人似的使唤……”那口气里,很难说是怜悯还是鄙薄。
“您这就是笑话了,要不是已经引气入体,怎么可能到镇上来,耿家就更不能使唤了。”
“嗤,这倒是。”
“听说这小娃也是被峰上,”说话的人比划了一个“一”的手势:“那位救下来的,耿大家也不怕……么?”
“嘘……听说上次那位是压抑伤势而归,闭关已经数月,还不知道……再说,耿家嘛~”
立刻有阴阳怪气的声音接话道:“就是,也不看人耿家是什么门第,那可是刚出了两位内门弟子的~”
邻里意味不明却含义丰富的笑容里,这午后乘凉间闲聊的话题涉及到敏感内容,自然也到此为止。
杜子腾却半点没被邻里这些话语所吸引,他只默默地调整着肩膀上的草堆,耳朵自动过滤掉耿大那些毫无意义的谩骂,想到刚刚看到镇外的那些普通人,肩膀上的草堆更沉重得像是随时可能将他压倒在地一般。
如果那些普通人知道修真者的日子,还会像现在一般跪在镇外乞求一个进镇的机会吗?
杜子腾心中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宁可当个普通人,平凡一世,柴米油盐,也好过这一日胜过一日的、漫长看不到尽头的欺压。只可惜,睁眼醒来就在这个耿家,他并没有别的选择。最初的日子里,他的确是不知道周遭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但是,他是失忆又不是摔成了傻子,房东一家的态度前恭后倨,他焉能没有丝毫察觉。
面对房东一而再,再而三的压榨,他脑子里不时冒出过《劳动法》、维权、法庭等等莫名其妙的词语,然而,他利用机会悄悄问过旁人之后就更茫然了,周遭邻里没有一个叫“律师”的人,更不知道有“法庭”这个地方,那些回答往往还夹着同情怜悯的眼神,耿大因为他这些举动得出了“傻子”的结论,因而变本加厉地压迫无疑让杜子腾的处境更加难堪。
然而,当埋着头一步一挪的杜子腾看到前面耿大袍角那张灵符时,他清晰地看到,灵符上若隐若现的灵气遵循着绘制者定下的法则在流动,在他的眼中,那些灵气交相呼应、彼此串连间完美地将尘土抵御于外的线条是如此清晰,竟叫他竟一时忘掉了身上的苦痛与方才的感慨。
“唉哟!你个蠢东西!到了也不知道停下吗?!我看你不只是没了记性,连脑子都丢了吧!”
在耿大连串的谩骂下,杜子腾方从刚才那玄妙的意境中清醒过来,尽管头顶耿大喷溅的口水滔滔直下,杜子腾却笑了:是了,如果身在凡间,还能见识到这样的深遂玄奥吗?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耿家就能有这样巧妙的灵符,那他们口中神圣不可攀的“峰上”呢?还有这山脉之外的修真界中呢?
他将禾禾草卸在门口,淡淡看了一眼耿大:相比于这大千世间无尽奥妙,眼前这聒噪的蠢物何其渺小?但却依旧能让他日日苦熬难以脱身。退避凡间?呵,既然他醒过来就身在这仙缘镇,举目无亲世事皆忘,又哪有什么退让的余地?既然退到无路可退,忍到无可再忍,那就只能迎头而上斩破樊笼!——而他现在欠缺的,只是时机。
耿大在杜子腾那一瞥之下觉得浑身发毛,只觉得这小子的目光里有种让他恐惧的东西,但这小子转眼又低下头像往日一般埋头干活、既不吭声也没多余反应,让耿大只能继续骂骂咧咧、揣着心中一点点不安进了后院求安慰去了。
后院的小园子里,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妇人正在神情愉悦地拨弄着手上一个精巧的玉瓶。
耿大见她心情正好,迟疑了会儿道:“娘子……”
妇人,即耿冯氏抬头瞥了他一眼道:“回来了?草怎么样?”
耿大道:“草在南山那片收的,和往日一样,只挑了鲜嫩的……”
耿冯氏打断道:“既然收草都顺利,那又摆这么个脸做什么?”
耿大吞吞吐吐地道:“娘子,我总觉得工房里那小子不太对劲……毕竟他可是那位救了交给我们的,眼下这情境……”
耿冯氏冷哼道:“怎么?你是后悔了?当时是谁说天天担禾禾草肩膀太累?是谁说剁草手酸、煮草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