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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已经被细心包装好放置在展台上,只等何惜认领。

    礼貌地和工作人员闲聊了几句,拿了画,何惜就要走。没成想迎面和那个被胡天当做假想情敌的知己撞了个正着。

    事实上自从那晚别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现在能遇上实属意料之外。

    那位女士一脸庆幸“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双手拿着画,何惜只能点头示意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面仓促,女士不好拐弯抹角,只能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我很喜欢这幅画,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忍痛割爱,将它卖给我?”

    何惜也没有时间多耗,他不假思索便拒绝了,说了句抱歉。

    “为什么?”女士十分不解。

    何惜反问她“你喜欢它哪里呢?”

    “我喜欢它背后的故事。”女士侃侃而谈“青涩却偏执,炙热又冷静,看似美好的外表下,却暗藏着黑暗,我对这种感情,实在是没有抵抗力。”

    “这就是原因了。”何惜笑了一下“你并不了解它,如果这幅画的诞生只是为了悼念一段感情,那它也太廉价了。”

    “什么意思?”

    女士还想再问,何惜却不欲多言,简单应付两句,便道了别。

    回到旅馆,却发现前辈们聚集在棋室开茶话会。

    何惜有几分讶异,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午睡,为接下来的活动补充体力。

    一问才知,天无不散的宴席,展会散场了,这群老前辈的小聚,也该散了。

    这场茶话会,算是最后的道别。从此,天涯海角你我各居一方。年纪大了谁都受不得颠簸,说不定下次再见,便是下辈子了。

    何惜纵然年轻,听前辈们这样感慨,也不免伤感。

    坐在上位的,是一个两鬓霜白的老者。他慈眉善目,见何惜一张犹带青涩的脸上,露出感怀的神色,不由觉得好笑,出言打趣他道:“小惜,你怀里抱着什么呢?拿过来给老头子我看看。”

    何惜闻言一僵,眉毛都拧成了麻花,将画抱得更紧了。在这群老艺术家面前,何惜自认为这画,真是有点拿不出手。

    见何惜踌躇不前,恩师用拐杖在他屁股上敲了一记,催促到“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易先生见你呢?”

    “不不……老师,我…我我…”何惜都吓结巴了“我画不好…”

    周围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何惜更加窘迫了。他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恩师,露出一副可怜模样。

    恩师心软,宽慰道:“怕什么,这一届的小辈,就属你最出色。你上去,让易先生给你点拨点拨,绝对叫你受益匪浅。”

    何惜听罢,这才将画恭恭敬敬递上去,嘴里道:“学生技拙,让易先生见笑了。”

    易前辈戴上眼镜,刚把画打开,一群老前辈全围上去凑热闹,你一言我一语,开口点评起来。

    何惜站在最外围,伸长了脖子去看,竖起了耳朵去听,一紧张背后全是汗。又期待,又怕受伤害。

    何惜正坐立不安,易前辈一挥手驱散了众人,把何惜叫到跟前,问他:“这画上的树,可有原型?”

    “有的。”何惜一边擦汗,一边将那树的典故说与易先生听。

    有人附和“难怪那树下,有一对有情人呢!”

    树下的一对人,何惜只画了剪影。前辈们不曾细看,且思想有局限性,并未注意到他们的性别。只道是一对有情人。

    易前辈笑了声“要点哪是这个?难道没有人注意到,这幅画的名字,叫【月光】吗?这才是真正的奥妙之处!”

    经易先生一点拨,原本以为这画不过平庸之作的人瞬间恍然大悟,练练赞叹后生可畏。

    这便是外行和内行看事物的区别了。

    何惜画中的主角,从来不是人物。

    这幅名为【月光】的画作,其中有两个主角,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神树为明,月光是暗。

    那神树高耸入云,摘星为冠,借云为裳。姿态如久梦方醒的月下神女,参差错落的枝叶就是她的青丝和舒展的臂膀。虽生来多情,却懵懵懂懂不知世事,不问情爱。

    而那月光,乍看之下,画中似乎并无月亮的踪影。但当你细细看来,就会恍然醒悟,原来这一草一木,一枝一叶,都是在月光的辉映下才会纤毫毕现。

    月光它含蓄、温柔、不热烈,却无处不在。

    易先生摘下眼镜,拍了拍何惜的肩膀,对他恩师道:“你这个学生不得了啊,成材指日可待!”

    恩师表面谦虚,内心暗自得意,眉毛都飞扬起来。

    何惜刚把画收好,又有人提出了异议“那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这画到底想表达些什么?月下仙人自古以来就代表着爱情,可你这个神女的姿态,又像个无知少女。”

    何惜半真半假地叹了一口气:“哎,无情总被痴情扰!”

    易先生哈哈大笑“照你这么说,看来你小子很受欢迎嘛!”

    “不敢当不敢当。”何惜连连摆手,总算是把这个问题给应付了过去。

    相聚的时光实在是太过短暂,对于这些老艺术家来说,这三天就像是黄粱一梦,消弭得连尾巴都捉不住。

    何惜忙里忙外将他们一个个送走,还附赠了许多保健品,花钱如流水。一眨眼的功夫,卡里就只剩下一个零头了,连回去的车费都还没着落。

    何惜安慰自己,艺术家嘛,成名前总是潦倒的,否则怎么能突出这个职业的伟大呢?

    用最后的钱买了机票送恩师上了飞机,何惜一个人坐在马路边的长凳上犯了难。

    一摸兜,一百零三块,连今晚的住宿费都不够了。

    人生嘛,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何惜突然犯了倔,不想向胡天求助。

    这时候两人还在冷战中呢,一联系就开口要钱?只是谈个恋爱,又不是讨债的,任谁心里都会不舒服吧。

    思来想去,何惜把通讯录翻了个底朝天,一边在心里嘀咕难道这次真的要靠买画为生,才能解决困境了吗?一边下意识地把电话给付一卓拨了过去。

    付一卓从来不会错过何惜的电话,何惜还来不及挂断那边就迅速接听了,带着疑惑“喂”了一声。

    在付一卓面前何惜永远像个孩子。他可怜兮兮哭诉着自己目前的窘境,直说得惨绝人寰,吃不饱穿不暖,就差没去住桥洞了。

    明知道何惜不会让自己落到这么悲惨的田地才求助于他,付一卓还是选择相信。他把付以阳一丢,抱着个手机又是哄又是求,总算让何惜安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