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避见了面,你是君,而我会依礼叩见……”
看着百里春晴一脸坚决的神情,肖衍感到心底生出了一丝无望。
“肖衍,我们都无错,我们都无辜,但我们都回不去了,”百里春晴缓缓道,语气却是无比坚决,“如今,我只求你能够以君王之姿,履你当着天下所行的承诺,永远不要为难谢檀,不要为难我们,否则……我会一辈子恨你的!”
☆、第八十四章 暗算
正阳殿中难得一见的欢喜,张其乐忙不迭地嘱着下人打扫殿内,又亲自叮嘱小厨房烧了晚膳,叫来贴身宫女为自己重换了一声色泽艳丽的衣衫,发髻上簪金戴银,再描眉画唇,言笑着守在了殿外,遥遥看见肖衍的步辇走了过来,拽紧了手帕。
与肖衍成婚近一载,这才是肖衍第一次到正阳殿来用膳。
张其乐不停地提醒自己要沉住气,却是已经迫不及待地迎了肖衍上去,温柔地挽住肖衍的手,却见他并未如从前那般推开,更是欣喜如狂,引入了室内,嘱人端上饭菜,亲自给他添菜。
肖衍脸色并不好,只埋头吃饭,也不多言。
饭过之后,张其乐又忙斟茶,递到肖衍手上。
乳母抱来了肖千暮给肖衍看,肖衍难得一见地主动抱过了肖千暮,与她嬉笑了一番,脸色才好转了一些。
而张其乐原本战战兢兢的神色更加舒缓了下来,靠坐到肖衍身旁,轻靠在了肖衍身上,也逗乐着这聪慧可爱的小童,一派其乐融融天伦之乐。
子贤低着头,并不想看肖衍与张其乐在一道,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出了屋子。
听着屋檐上滴滴答答雪化的声音落下,天色暗透,掌灯的宫人燃点了烛火与灯笼,映照着屋内三口的影子,子贤不住叹了口气。
一旁有宫女笑吟吟地靠了过来,语气讨好:“子贤公公,皇上今夜是不是就宿在娘娘这里了?”
子贤又无奈地回头望了望肖衍的影子,摆摆手:“行,该备的都去备好吧。”
宫女得了子贤的首肯,不由地合掌道:“总算有这日了,娘娘可是日思夜盼了许久啊。”
子贤苦笑一声,看着宫女蹦蹦跳跳地离开,自语道:“皇后是日思夜盼了,可皇上他日思夜盼的……却不是皇后啊……”
身旁的人儿静静地睡着,长睫扑闪,嘴角有笑。
而肖衍脑中却是一片混乱,越是深夜越更无眠,懊恼之感不断震得心口发疼,才又起身着衣出了内室,见到子贤侯在外面,正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便上前拍了拍子贤的肩,低声道:“走吧。”
子贤揉揉眼:“这三更半夜的,皇上您……”
“回延和殿。”肖衍只丢下一句,便就兀自走了出去,迎面一阵凉风吹来,好似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回头看见子贤匆匆忙忙地追了上来,又不禁想起这夜张其乐小心翼翼伺候自己时的模样,有些不忍,问着子贤:“我如此做,是不是不好……”
“说实话吗?”子贤明白肖衍此时并未摆着君王的身份,不过是如从前那般闻讯自己意见而已,便清了清嗓子,严肃说道,“非但不好,而且若是宰相知道了,这次恐怕是更会在朝上为难您……”
“知道了。”肖衍心沉了下来,又转头往内室走去。
还未进门,就已听到里面传来了低低抽泣的声响,心中顿觉惭愧,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见张其乐独坐在床榻上,正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又想起自己白日里从谢檀府上恍恍惚惚离开时的情形,心中也无奈生出了同情,走上前去,坐到了床边,轻声安慰道:“朕没有走。”
张其乐停住了哭泣,通红的双眼紧紧盯住肖衍,不可置信。
“睡吧。”肖衍叹了口气,替张其乐拭去眼角泪水,又除了衣衫,躺下身来,抬眼望着床幔轻晃着,身旁的人儿侧身搂住自己,脸颊贴在了胸前,便也伸手拦住了她的肩,听到她低低一声无意浅笑,又不住有些恍然不知所以,也不知百里春晴此刻,是否也是在谢檀身旁,两人相拥而眠。
念到此,心又抽痛起来,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如她所言,已是回不去了,可自己却还是万般的不甘心。
明明自己是皇帝,身居龙椅之上,一道旨下,谢檀若不出妇便可以忤逆而当斩。明明可以硬将她抢回来,却只有她对自己一字一字的话语萦绕耳畔,不敢用这天子身份去强迫她。
否则,她说,她会一辈子恨自己。
这一辈子的恨,自己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
这个皇帝当得着实委屈了,社稷危难,江山动荡,自己虽然有心想要挽救这肖氏天下,勤于政事,但积重难返,朝堂上能一呼百应者也不过寥寥,更却连一个女子,自己都留不住。
王太医恭从地跪于地上,替张其乐把了脉:“娘娘身子安好。”
“昨夜可会有孕?”张其乐急急问道,脸上又不住微微一红。
王太医为难地笑笑:“才一日怎可看出,只有下月癸水不至时才可探知。娘娘如今独得圣宠,又是年轻体健,有孕不过是早晚的事。”
“是了,”张其乐又拢上了手炉,“那媚药,叫王太医再嘱人送些来,若本宫能诞下皇子,今后你一世荣华绝少不了的。”
子贤捧着肖衍赏赐的物件站在门外,张其乐的话音却落入了耳中,一时不知进退,又隐隐开始替肖衍惋惜起来,想起昨夜他那一筹莫展的神色,自以为是对不起了百里春晴,又生怕令张其乐和张秀不悦,原来也不过是如此缘由……
一宫女接近,子贤将赏赐的东西交到宫女手中,只道:“太医在替娘娘请脉,我不便入内,还请转交给娘娘。”
说罢,又沿着夹道往延和殿而去,眼见着谢檀和叶淳从不远处一边议事一边走了过来,不住有些莫名心虚地往一旁小门躲去,直至两人背影远走,才长吁了一口气,再又责骂了自己一句:“我干嘛怕他啊!他算什么啊!”
一面又是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走到肖衍的书房门外,刚想入内,见夏侯公也依召前来,客套地向夏侯公福了福身。
夏侯公上下打量了一下子贤,捋须道:“看来公公有事本想禀报皇上,却不知当不当讲。”
子贤一怔,脱口而道:“那究竟当不当讲呢?”
夏侯公嘴角扯了扯,若有似无地笑意流转入眼:“公公与老身一道进去见皇上吧。”
肖衍见子贤与夏侯公一道进来,微微有些诧异。
而夏侯公倒未多语,就往旁侧椅子上一坐,垂眸沉思。
肖衍只得看向子贤:“送去了?”
“送……送去了,”子贤应着,又斜眼瞥了瞥夏侯公,见他仍未开口的意思,只能憋了一口气,“皇上,子贤有话想跟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