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半百之龄的永瑆,眉角眼梢满是斑驳,原本乌黑的发间,已是华发丛生。
这几年,总觉得永瑆老得格外快些。
快得让盈玥都觉得心惊,才五十岁,竟会这么多白发吗?
细腻的象牙梳子滑过那黑白斑驳的长发,那白发甚至已经多过黑发了。
“永瑆……“盈玥的手有些发颤,”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
五十岁,的确会有白发,但怎可能白发如此之多?简直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一般!
永瑆的语气透着疲惫:“大概是最近太累了,朕……歇歇好了。”
皇帝,的确是一个极其劳碌的职业,可谓是夙兴夜寐,无一日清闲。永瑆又立誓要做明君,要挽回帝国倾颓的命数,自然格外给了自己更大的负担。
这似乎……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你呀,还当自己是刚登基那会儿么!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劳逸结合。”盈玥忍不住开始了碎碎念。
永瑆舒了一口气,转身握住盈玥那细腻得不逊色的少女的手,“朕的确是老了,月娘……却还是这样年轻。”他抬起手,抚摸着盈玥那白皙如玉的脸颊、抚摸着那没有一丝皱纹的眼角眉梢,数十年如一日,这张容颜,从未变过。
“朕愈发觉得,朕有些配不你了……”永瑆眼难掩伤感之色。
盈玥叹了口气,她明白永瑆此刻的心情,唯独他会被岁月带去青春,而她……
她却只得笑着打趣:“你如今服老,等七十岁的时候,又当如何呢?”
永瑆不由一怔,眼滑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朕……”
“永瑆。”盈玥轻轻唤了他的名字,低头温婉地伏在他胸膛,她咬了咬嘴唇,心小心翼翼斟酌着话语:“掌管着偌大帝国,是十分辛苦的,你有没有想过将来……退休?”
永瑆一愣:“什么?”
盈玥声音更低了下去:“在后世,男六十岁、女五十五岁是退休年龄了。”虽说退休年龄又延迟了……但在这个人到七十古来稀的时代,六十岁真的已经很老了,不能再推迟了!哪怕永瑆能活了七十多岁,六十岁也真的需要退休了!
她不想看着永瑆死在那个位子,身为一个女人,她还是希望晚年能够好好陪伴永瑆。普通人的一生,是那么短暂,他不想让永瑆短暂的一生留下遗憾。
身为帝王,他太忙碌了,一有朝堂大事,必须立刻去处理,每每忙碌到深夜……
他太累了。
这乏累的帝王生涯,总要有个头才是。
何况悫儿已经年逾三十了,她与永瑆十八岁有了嫡长子,父子年龄差距实在是太小了点。
即使永瑆六十岁退位做太皇,彼时绵悫也四十二岁了!不能再晚了,否则绵悫真的要跟雍正爷那般悲催了。
“六十岁么?”永瑆脸苦涩浓得化不开,只可惜朕……活不到六十岁了。哪怕现在,他已经感受到生命的不断流逝了。
当初阿玖告诉他只剩下十年寿元,这对永瑆而言,不啻是一个魔咒。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一年年感受到身体衰老的速度快得异于常人,他已经彻底相信,都是真的了。
五十岁了,他还剩下两年时间。
他只有两年时间可以陪伴月娘了。
永瑆合眸子,是时候了……已经不能再拖延了。
虽然很不甘心,但也只能如此了。
盈玥忙道:“我知道,一旦坐皇位,很难放手了。像圣祖爷、像先帝爷,都是死个那个位置,可是这样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六十岁的老人,真的该考虑彻底歇息一下了。”
“我不是让你现在做决定,你现在才五十岁嘛,但你难道不考虑一下?”盈玥抬头看着他,眼带着企盼。
永瑆深吸了一口气,“朕……决定立悫儿为太子。”
第六三〇章、太子绵悫
永瑆深吸了一口气,“朕……决定立悫儿为太子。 ”
盈玥怔住了,“立太子?你不是不想立储吗?”
永瑆道:“早些年不立储,是因为朕想让悫儿在外多加历练,但是他如今也算是历练有成了。”
“可是……若是立为太子,照规矩,悫儿要搬回宫里,住进毓庆宫。”盈玥眉心颦蹙,“这样以来的话……外头的差事,可不方便了。”
永瑆用十分轻描淡写地语气道:“朕打算,让悫儿监国。”
盈玥愕然了,监国?!
“你……打算南巡吗?”半晌之后,盈玥给出了这个猜测,若是南巡在外,的确需要合适的人监管朝政。
永瑆却摇了摇头,“朕只是累了,想歇歇而已。”
很快,永瑆在他五十岁寿辰之日,正式下达圣旨: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嫡长子慧亲王绵悫,日表英,天资粹美,兹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于康熙嘉成二十二年二月初七,授绵悫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这道立储旨意,直接把绵悫给砸懵了。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安心等候半生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爷这么快当太子了。
对于立慧亲王为太子,朝堂下无半分争议——光凭这“嫡长”二字,绵悫是最顺理成章的太子不二人选。
稍有反对的,也顶多折子说,皇春秋鼎盛,不急着立储云云。
当然了,这样的话不过是拍一拍现任皇帝陛下的马屁而已。
总之,立储之事已经成定局,礼部、内务府已经下忙碌着太子的册封典礼了,好在本朝曾经立过一位太子,也算是有例可循。只不过圣祖爷太子胤礽被册立的时候,尚在襁褓,而慧亲王已经年逾三十,这礼数自然是要酌情隆重些,绝不能逊色了那个奶娃娃。
而紫禁城的毓庆宫也很快被拾掇一新,这座空闲了近百年的东宫,再度迎来了新的主人。
虽然这毓庆宫,说实在的还不如绵悫的亲王府地盘大,但是一干妻妾却都万分激动,哪怕日后住得狭窄些,那也是不同往日了。
嘉成二十二年四月十九,黄道吉日,也是绵悫行太子加封礼的日子。
甚至连光头阿哥绵悠都自海外千里迢迢归来,为兄长祝贺——要知道,先前永瑆五十大寿,这兔崽子都没回来呢。
看到这个儿子,永瑆不禁吹胡子瞪眼,“畜生!你还知道回来!”
盈玥:你儿子是畜生,那你又是啥?
绵悠缩着脖子讪笑,“汗阿玛息怒,今儿可是大哥大喜大日子。”绵悠瞄了一旁旁边那一身太子冠冕的长兄,瞧着一身明黄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