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得,他的目光像是意识到了她的存在,紧紧地将她的目光缠住,有复杂的情绪流泻,像一团炽烈的火焰,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似的,分外强烈。
她骤觉心脏一痛,急忙将身子缩回车内。
司徒锦见她神色,不知道为何,心里闪过一丝不快,他冷声说道,“紫骑虽然赶了上来,但我们在先,完全有机会逃脱。”
他望着她,“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是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跟我回皇城吗?我只问这一次,你若答是,我们立刻便分马跳过前面的山崖,过了这座山头,就出了北府界,我安排的人手就在前面,紫骑不敢越界,否则北府就会大难临头。”
颜筝目光凌乱,连呼吸都有些慌了。
司徒锦接着说道,“若是你舍不得他,也没有关系,总之你已经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了,就算此后永远留在北府,其实也与我无甚关系对吗?”
他抬头,“顺着你的本心,想好了再回答,不过我能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你也看到了,紫骑就在后头,他们已经逼得很近。”
话虽然这样说,可心里却还是有一个期待的答案。
电光火石间,颜筝心头闪过无数个念头,她甚至也有些自暴自弃地想,不如就此留下来吧,留下来,和阿云好好解释,他会原谅她的,也许他们还有相携一生恩爱缠绵白头到老的机会。
他那样爱她,所以才会不惜千山万水赶来追她的。
错过这样一个男人,将来,她一定会后悔的。不,不需要等到将来,她就已经后悔了。
可是,想到前世满门皆灭的冤屈,想到父亲和母亲不久之后就将开始的孽缘,想到缪莲得意万分的嘴脸,她实在不能够让自己毫无负担地留下来,否则……否则……
不管史载是不是一定正确,可是韩王和缪莲注定会有一段羁绊和孽缘,否则,景帝怎会容许史书将这段传闻记下?缪莲无论如何,可都曾是他心爱过的女人,她还替他生了一个儿子,最后,他的江山社稷,也是交给了她所出的少帝元忻手上。
而阿云,纵然在北府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可他却仍然是韩王的手下。
他怎么会为了自己,而要与韩王为敌呢?
不,不可能的。
颜筝目光里写满了沉痛与哀伤,不甘与纠结,以及深浓的依恋和痛苦。
但她却仍然坚定地点头,语气里带着壮士断腕的决绝,“我要回皇城。”
司徒锦心下一松,“你确定?”
颜筝咬了咬唇,“我确定。”
这时车夫焦急地问道,“大人,前面就是悬崖,我们该分马下车了!”
司徒锦目光一沉,“立刻分缰取马,然后跳车!”
他话刚说完,使劲拉住颜筝的手臂,就往旁边跳了下去,“砰”的一声,山谷间传来巨大的声响,那辆青灰色的马车直直地栽入了万丈悬崖,而赶车的两匹快马却被车夫艰难地驭住,及时地停在了断头崖上。
与此同时,元湛带着紫骑也恰好赶来,将司徒锦和颜筝围住。
☆、083 斩断
083.
八月初的北地,俨然已经入了秋。
环绕平城的山脉障壁上栽着深不见底的密林,在几百尺高的山头,有阴冷的小风卷过。
元湛一身深紫色的锦袍,脸庞上黄金面具迎着日光璀璨夺目,他停驭在扑面而来的山风中,袖子被吹得鼓鼓的,衣袍的下摆飒飒声响,目光沉痛地望着对面一身麻衣经过改容的少女。
他的嗓音失去了素日的清朗,有几分沙哑,显得十分低沉,“筝筝,你过来。”
迎风而立的少女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倾国倾城的一张脸来,她眸中同样带着深浓的痛苦,那眼神分明写满了眷恋和不舍,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般绝情,“云大人,我既然决定要走,就没有想过回去。”
她轻轻抿了抿微颤的嘴唇,“我们好聚好散。”
颜筝晓得,她势必不能再留下来了,可若是不说些狠心绝情的话,她又则能让他放她走?
她此刻是痛的,未必比他正在经历的疼痛轻上几分,可哪怕有尖利的刀锋在她心上深剐,这些违心的话,她也必要说出口的。
元湛的身子微一踉跄,他不小心扯动缰绳,座下的丹霞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嘶鸣。
他闭上眼,又重新睁开,不甘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而别?
为什么要在他最幸福的时刻离开?
为什么背叛他欺骗他?
为什么……
眼前的少女离他不过两三丈的距离,却好似隔了千万重山岭,她语声飘渺,面容里带着冷静和克制,“你很好,只是……正如你有许多不得不的苦衷,我也有不得不要回皇城的理由。”
她抬起头来。眸光里闪着层层叠叠的水光,“假若我向你开口,你会放我走吗?”
元湛静默半晌,低低地摇了摇头,“不会。”
在没有万事俱备之前,他是决然不肯冒险向皇城出击的,已经忍辱负重隐忍了十四年,若能再多忍一刻便可让他的计划更加完美一些,他是甘愿继续忍下去的。
他会继续以传闻中可怖又懦弱的模样蛰伏下去,而她。则是他苦闷生活中最耀眼的一道阳光,他怎么舍得,又如何肯放她离开?
颜筝垂下眼眸。空气里留下若有似无的一叹,“你问我为什么,这就是理由。”
她面容清冷,带着几分落寞与孤寂,“阿云。我不能继续等下去了,所以我要离开,你不准,我便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论你信或者不信,我心里的难受一点也不会比你少。”
元湛不可置信地望向她。“我不准,你便逃?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还有更好的方式吗?我不准。你说服我啊,为什么连你所谓不得不回皇城的理由都不告诉我,就这样……勾结外人……离开…….”
他越说越怒,攥着马绳的双手隐约有青筋暴起,“你若是想要报仇。我可以帮你。你若是舍不得安烈侯之女的身份,我可以为你争取。你若是眷恋皇城的繁华。或还有其他不能割舍下的事,我也可以与你一起!”
“说!”他沉声道,“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做到,却是你身边这个阴险的男人可以替你做到的?”
颜筝身子微颤,她听出了他话语中的震怒和绝望。
可是,她难道要告诉他,她并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而是来自三十年后的颜皇后?她身负滔天的仇恨而来,有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