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声中不见痕迹。
颜若峰眼前长灯照亮满院,每张灯火后都有一张持着冷兵器森然决绝的脸。
二人起脚欲逃,屋内高手应声而至,这一次他换了袭击方向,转而攻起颜若峰。
颜若峰早年间虽然年少轻狂,之后年月却深受战秋狂影响,也是很踏实的练了好多年功夫,此刻他的反应倒也迅速,挥刀起身挡住了突如其来的一掌。
战秋狂伸手在空中划出一个长弧震退数人,脚下纷繁踏出步阵,几步已在颜若峰身侧,他压低声音飞速道了一句:“高手。莫要恋战。”
颜若峰转了个圈,脚下急转侧身,再次被缠身而上。
他倒是不想恋战,是这人紧追着他不放。
战秋狂再劈一刀,只是虚晃,之后横切过去,直取那人腰身。
这一招迅如闪电,闪电也就此划在夜中,一双眼冷峻狠辣,带着股志在必得的架势。
竟也是蒙了面的。
三个蒙面人在纵横山庄的后院从前门打到后门,高手过招,其余的人竟是想帮忙都插不上手,只得持着兵器急急围着转圈。
与此人相比,颜若峰终是缺些实战经验,二十招之后,那人借着雷电光闪之瞬,手中一掌纷然变化,不过一息间生生转换了个不可思议的方向,轰然击向颜若峰手中长刀。
颜若峰本是防着胸前大穴,没想他出了这招儿,生猛内息震得他手腕发麻,不及反应,长刀落入那人之手,他整个人也被震了出去,坠落于地。
战秋狂也怔了。
但随后他反应极快,侧过身子挡向那柄森冷芒芒的刀刃。
由于是从身侧相救,他只能蜷起身子斜飞过去,秋楚刀未在暴雨中划开,就被人刺中了右腿。
宏响的雨声不绝于耳,雨水打在众人眼前,侵入眼眶,浸得目中发涩。
战秋狂更是来不及感受腿上的疼痛,他使出七八分内力聚集掌中,一掌推出,雨帘蓦地分开两边,夜空中生生隔来一道风墙。
众人皆被震慑,慌忙散开,与其同时,颜若峰已抓起他,两人足尖点在水坑中,点在一旁树干上,几个起落跃出了高墙。
一众提着灯的人要出门去追,身后有一个人制止道:“别追了,你们追不上的。”
暮泉打了把伞隔绝层层雨幕站立在几尺之后。
那个高手将手中长刀扔落于地,忽而低笑:“使得一手绝妙掌法,内力深不可测,百里城中有这样一个人?”
暮泉的声音在雨中很不真实:“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有个人已经回来了。”
“哦?”
“百里二少。”
他的声音消散在风雨中,再难寻觅。
谢眸在灯下静静听完颜若峰的这番倒叙,伸出手以银针挑了挑灯芯。
战秋狂的伤口已由颜若峰帮忙包扎妥当,惦着一只脚,一手勾在颜若峰肩膀,扭着身子栽到了谢眸对面。
灯火之下,他披散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只着雪白里衣,灰色眼眸一跳一跳,与火焰光相映成辉。
谢眸眼底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昏黄的光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圆圆的小脸被乌黑的发垂挡,竟有些惊艳的模样。
他忽然就想到一句话:灯下观美人。
显然的,谢眸离美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却是在这个骤雨暴风的夜,一切事都扭转了原本该有的方向,向一种极诡异的趋势奔赴而去。
她终于从沉思中出神,问道:“以你们之见,这位高手会是谁?”
“百里城里……”颜若峰也在他们身侧坐下,伸手去给他们倒茶,“能有此功夫的高手并不难猜。”
谢眸挑了挑弯细的眉毛:“柯岑?”
战秋狂虚白的唇浮了丝笑:“看来他就是那几口箱子的主人。”
纵横山庄为柯岑办事,这听起来并不是件让人多愉快的事。
百里城这三方之势表面上看是百里家重压一筹,实则却是三足鼎立盘桓对持,观望中夹杂一点小动作,时为警告时为试探。假若纵横山庄真的跟柯岑勾结到一起……
谢眸能想到的,显然战秋狂也想到了,他苍白的脸映在烛火之后,略显落寞的叹了一声:“明天咱们又要换地方了。”
“为何?”谢眸先是问了一句,随后想到了什么,拍了下桌子,“不知道沈大哥回来没有?”
颜若峰低声:“我们回来前去看过,他已经睡下。柯岑不在家中,自然是省事一些。想来他是没有找到谢……姑娘,不然也不会安然睡下。”
说到“谢姑娘”的时候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两位姑娘都姓谢,一时不知要怎么在称呼上去区分。
谢眸点点头,她也觉得姐姐应该是安然无恙的。想来她刚到百里城的时候,柯岑应该才从金陵离身,两人打了个错身。
她正待再问一遍,颜若峰再次解释:“我们能猜出对方是柯岑,他也能猜出秋狂的身份。明天秋狂到百里城的消息就会传到家主耳朵里……”
想到白天碰上的顾袁娘,战秋狂回城的消息到底也是瞒不过几天的,谢眸细弯的眉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很浅,一双长眼却很明亮:“那又如何?总不至于说纵横山庄晚上闹贼,到百里家来抓贼吧?”
正好这个“贼”腿上挨了一刀……她不禁垂着头去瞄了瞄他的伤口,也不知深不深……
“这倒不至于。只是……”颜若峰纤长手指捻起杯沿一圈圈摩挲“家主会因此多心,第一个来查的肯定就是别苑,以秋狂目前在家中被动的地位,姑娘想想,还会有安生日子吗?”
战秋狂拧着两道粗眉,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谢眸冷笑:“说到底就是他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子,这又何必?生子不好好养着,有高人愿意带走教授武艺,他不感恩也就罢了,反而这般刁难。根本就是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义务。”
大户人家还好,穷苦家庭小孩子们就像筐里的土豆一般不值钱,一张灶台上十余双手举着碗要吃的,照顾不过来是常事,哪个病了哪个死了又没关系,还可以继续生。
谢眸去偏远地带徒步的时候就见过这样的人家,孩子们的眼神里透着贫瘠与艳羡,那种赤.裸裸的渴望是会伴随一身的。
这一番话惹惊了颜若峰,他慌忙摆手制止,谢眸压根看都不看他,嘴里的话一股脑倒出来,说罢口有些干,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么晚喝茶,还真是不想睡觉了。
“我怎样都无所谓,只是眼下还带着你们。”战秋狂微动了动眼皮,灰色眸子平静无波的望向谢眸,“这样,你们继续住下,我走。”
谢眸想都不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