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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后风声大震。传志不敢反击,将一套心法全力使出,在屋上跳来纵去,却不得丝毫喘息之机。身后那人声音反倒愈发近了,似极为兴奋,喉间颤动不已:“小生还当你聪明,原来也是个不成器的!你的刀,小生这便收下了!”

    传志叫苦不迭,腿下越跑越快,胸口纱布已然湿透,暗道今朝要命绝于此。

    两人在房梁上转得数圈,姓储的在底下瞧得眼花缭乱,叹道:“都说不逊老弟功夫好,今儿才见识了,奶奶的,这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有几招嘛——小崽子有本事下来打!爷爷脖子都酸了。”他仰着头正说,忽觉口中一涩,有什么东西滴了进来;继而又是一滴,落在额头上。抬手一抹,竟是血渍。再低头瞧瞧,弯弯绕绕几道血迹一路延伸,越往后越多,末了竟汇成了一小滩。姓储的一舔舌头,啧啧道:“这小崽子今儿要交代在这里了。”

    传志步伐慢了,视野里一阵模糊。

    身后那人已与他并肩而行。传志听到胸口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那人因兴奋而尖锐刺耳的嗓音:“小生还当你是铁打的呢!给这饮血刀当胸砍伤,滋味可好受?你可是头一个从这刀下逃得性命的人!”

    传志愣住。

    这人哈哈大笑,一把扣住他腰腹,道声“着!”,将人从梁上猛拽而下。传志早已力竭,双腿一软便要跪下,却给一扯发髻,倒在他肩头。看在旁人眼中,倒像是传志偎在他怀中似的。他拍拍传志后脑,五指按在他颈后,附耳低言:“小生那天认出你了。你很聪明,没有还手。”

    传志喃喃道:“我还要救人。”

    这人笑道:“所以小生说你聪明。你今天来,是想救谁?”

    姓储的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只看两人耳鬓厮磨亲密得很,若不是传志脚下血液已汇集成滩,这场面竟有些香艳——传志还是个少年,江湖上爱亵玩娈童的不为少数。他也不避讳,笑道:“不逊老弟该不会看上这小子了吧?使不得!恩公要咱们赶尽杀绝,不逊老弟读过恁多书,这四个字总比我储忠义明白吧!”

    这人将食指比在唇边,轻声一嘘,又对传志道:“你要救郑夫人和那个嚣张的小丫头,是不是?——不要说话,你受伤太重了。”

    传志微微点头,右手将刀柄暗暗握紧。

    “若小生是你,就不会想着偷袭。”他低笑,鼻尖在传志发间一嗅,“你身上都是血的味道,小生很喜欢。你安心去吧,郑夫人和那丫头会毫发无伤地送到苏州去。”

    传志身体一颤,抬手抓他衣襟,勉力抬起头来与他对视,问道:“当,当真?”

    “你不知道那个秘密,对不对?”他舔舔嘴唇,笑得更深,“可惜,你太不聪明。”他拿过传志的刀,来回打量一番,叹道:“好刀!便用它送你上路。到了底下,可要记得小生。小生常不逊,无字无号,无来处,无去路,平生所爱,唯天下名刀,与了不起的刀客。”

    说罢膝盖一顶,要传志跪倒在地。他绕至传志身后,高高举起那柄梅花刀,垂眸睇着他的后颈。

    酒楼中唯有传志愈发急促的喘息声。

    死寂。

    “且,且等一等。”

    传志忽地开了口。

    眼前已模糊不清,他脸色煞白,无半分血色,他觉得很冷。他摸到了阿笙的竹杖,借着它撑直了身体。竹杖握得久了,微微发热,那股暖意让他微微笑起来。

    “救我们的人,”他紧紧闭上眼睛,又睁开,侧目望着常不逊,笑道,“是独孤一刀,狄松。”

    常不逊脸上的笑意冻住了。

    然后,他的双目如猎鹰一般,蓦地精光四射。他咧起嘴,越咧越大,大到让人以为他想要一口吞了传志。他脸上的肌肉猛烈地颤动起来,整个人都开始颤动起来,甚至脚下的地板也颤动起来。他面上露出了令人畏惧的狰狞,他在笑,又似乎不是笑,他喉间发出奇怪的嘶鸣,尖利的笑声猛地钻进人的脑壳中去。

    传志撑着竹杖,缓缓站直身体。他望着常不逊,一字一句道:“用狄松的下落,来、来换。”

    常不逊一把扔下刀,双手抱头仰天大笑,猛地朝传志跪下,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快救他!快来人救他!——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哈哈哈!你聪明得很!你聪明得很!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储忠义呆若木鸡,惊道:“你他奶奶的胡说——”

    “你住嘴!!”他话音未落,常不逊的五指已经扣住了他的脖颈,用血红的眼睛阴森森盯着他,尖声道,“要是他死了,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来人啊,给他包扎!”

    这举动吓得他两股战战,还待再说,余下几人已吓得屁滚尿流,七手八脚涌上去将传志团团围住,给他包扎伤口。常不逊冷笑,一把将他扔开,抓起自己血红色的刀,五指在刃上来回摩挲,如同对待心上人一般温柔爱怜,口中兀自喃喃低语。储忠义连滚带爬下楼,喊道:“你你你,你疯了!要是恩公知道了,要是恩公知道……”

    他慌不择路,逃得几步猛然撞上一人,打个踉跄滚倒在地,仰头一看,却是个熟人,不禁喜得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叫道:“孙,孙先生,常不逊他,他……”

    那孙先生并不理他,转身退后一步道:“主人小心。”

    那人淡淡一笑,摆摆手,目不斜视自储忠义身侧走上楼梯。孙先生紧随其后。储忠义大喜,亦爬起身跟上。

    传志暂且止了血,倚着桌脚半坐在地,听到声响抬眼看去,只见楼梯口立了三人。为首的玉冠锦衣,身姿挺拔,一张长方白面颊,薄嘴唇,狭长眼睛猝然望去,几乎不见眼白。漆黑幽深的眸子睇着传志,他双手负后,笑道:“传志,别来无恙?”

    传志惨然一笑,喃喃道:“竟然是你,王、王公子……”

    王雅君以眼神示意旁人搀他起来,上前给他理理衣襟,柔声道:“樊楼一别,已小半年了,你长高不少,可喜,可喜!——怎么弄成这副样子?我要你们请方少爷过来,便是这般请法?”

    众人面面相觑,当即跪倒:“主人息怒。”

    唯有常不逊抱刀立在一旁,敛去身上煞气,又变作原先那副柔弱书生模样,拱手道:“王公子既然来了,这孩子便死不了,小生也可放心了。”

    储忠义轻啐一口,小声嘀咕:“要不是你发病,他也不至于这么狼狈。”转对王雅君道:“恩公,难不成,要饶了这小崽子性命?他说他已救了岑青,还晓得了——”说到一半,瞥见王雅君眼神,赶忙噤了声。

    王雅君亲手搀起传志,对孙先生道:“伯良,快要他们将马车赶来,送传志回去。”

    孙先生应声而去,步履稳健。

    待一众人都走了,储忠义才讪讪跟上,与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