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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葫芦发出一声幽怨地哀叹。

    “你……”

    “谁在那里?”

    突然从远处传来低沉的问询声。那葫芦好似惊弓之鸟一般迅速收敛了火红的光彩,五七眼里的光亮还没落下,整个空间瞬间黯淡下来。待他适应了眼前的黑暗,那葫芦已经恢复了原来混沌无光的寂静状态,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里。

    “谁?”

    五七将那葫芦藏在袖中,又将自己的葫芦摆在架上,从通道里走了出来。

    “五七?怎么是你?”来人见五七神色如常地从柜案背后走了出来,探寻的目光越过他的身体往后瞧着,“刚刚在做什么,那里方才怎么有那么强的光?”

    五七见来者是同僚五三六,便放下心来随口道,“哦,没什么,刚收的灵识生前执念太强,故而光亮极盛,我已将他压制下去了。”

    “哦,”五三六不疑有他,“小心些吧,那些暗灵虽然不值一提,但恶能积蓄久了,力量也不可小觑。”

    五七点点头,等五三六走了,才松了口气将葫芦从袖中拿了出来。

    那葫芦在五七手中颤个不停,连手都麻到失去了知觉。

    五七摁着那葫芦的瓶口,将瓶身倒转过来,眼中的光芒慢慢暗了下来。

    “五七,听说你找我?”十九听闻五七在找他,刚从黄梁司出来,便一路往五七住所赶了过来。

    五七显然已经等了他很久,他见十九进了屋,也不多言,只将房门紧紧关上,将那葫芦递到十九眼前,道,“这葫芦是你封的。”

    十九看了那葫芦一眼,做出惊讶的神色来。

    “这你也敢偷出来,你也太大胆了吧!”

    “这个不用你管。”五七将葫芦举了起来,将瓶底摆在十九的眼前,那里闪烁着“黄梁第十九封印”几个小字。

    “我原来不知道黄梁司的鬼官竟也能像蓝柯司一样‘引识’了,这碧穹天的规矩什么时候都变得如儿戏一般。”

    十九原本上扬的嘴角也慢慢放了下来,他看了看五七的神色,知道他已经笃定这葫芦是由他所封,便也不好胡乱编编派,只好敛了笑容正色道,“这是我一个故人。”

    “故人?”五七问道,“你在哪里的故人?”

    十九抿了抿嘴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这个故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五七追问道,“为什么每次我遇到它,他都会发生异动,好似认识我一般?”

    “五七……”十九头皮发麻,觉得眼前都冒起了金星,他试着告饶道。

    “点灯!”

    十九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什么?”

    “点灯!”五七看着十九,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把灯点着,上面要是罚下来,都由我一人承担。”

    十九低头看着那葫芦,心里纠成一团乱麻,如何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他缓慢地对着那沉寂的葫芦伸出了手,不知此举是福还是祸,迟疑地捏出一个咒语。

    只见那原本笨拙黑暗的容器内部突然亮起一盏幽幽的烛火,照的那瓶身也剔透了起来,烛火瞬间充满了这间本就不大的简室,很快那葫芦缓慢旋转着飞升了起来,瓶底的封印也随之消散,在空中像注酒一般倾倒出丝丝光柱,一段尘封的回忆突然间像被倾注生命一般在两人的眼前鲜活了起来。

    第19章 第十九章 阳春

    “班主,怎么倒不唱了,后面还有两轴……”

    吴庆广瞅了台上的俞月三一眼,心里转了两转,不知在寻思些什么,却问道,“月三呐,这要是不唱戏了,你可做什么营生去啊?”

    俞月三愣愣地站在原地,水袖从身体两侧垂下,堪堪打住脚面,“班主莫不是在说笑,我从宣统年间就开始学昆戏了,如今都民国九年了,学了这净大半辈子,要是不唱了,那我不如一头去碰死。”

    吴庆广垂着头点了两下,好似叹了一口气,“哎,时运不济啊!”

    俞月三明白班主的意思,如今昆戏衰微,票房伶仃,听昆戏的人寥寥无几,败落已成大势。这是眼前的事,可眼皮底下这还有唱了一半的戏,这戏也不能不唱,更不能放着一半就不唱,故而又问了一句,“那这戏唱还不唱呐……”

    “今儿个先不唱了,”吴庆广摆了摆手,“你瞧瞧这听戏的都跑没了,唱给鬼听呐。”

    俞月三有些不甘地垂了头,心里寻思着,这么好的戏,怎么就没人听了。

    吴庆广知他素来心思重,怕他自己又琢磨上了,强笑道,“这也怨不得你,自西后起,人人哪有不听京戏的,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这平津更是京戏的天下,听昆戏的倒是寥寥了,”说着便摇了摇头,“这老祖宗几百年留下来的,只怕要绝喽!”

    俞月三倒似没听见似的,“我倒不管这些,我只管唱我的戏,有一个人听,我便唱给一个人,如今没人听,那我先去把头面拆了。”

    吴庆广道,“先别忙着,我领你去照相馆子先照个相,就照你这身行头,好看!”

    吴庆广说着,又拿眼把俞月三瞧了两瞧,只见他轻轻巧巧站在戏台上,亮闪闪水钻头面,水灵灵鹅黄花褶子,不细看倒看不出这行头已经半旧,但见风流袅娜的一个闺门旦,倒像个佳人。

    俞月三弯下腰打量了下自身,有点犹豫道,“这行头都是官中的,怎么好就穿出去了。”他直起身有些不解,“且说这好端端的,怎么想起照相来了。”

    吴庆广道,“现在时兴这个,你看那些名角们,哪个没几幅相片儿挂在外面的。将来□□了,见书见报的,也算有个底。我跟德长照相馆的伙计都说好了,他且等着咱们呢!”他看着俞月三仍提着衣摆,“你又管他作甚,我跟着你去照,谁还敢说你不成?”

    俞月三素来怕那些洋玩意,心里多少有些不愿意,吴庆广在身后推着他,他也勉为其难地挪着步子。心里还在琢磨刚刚那折戏,便对吴庆广问道,“班主,刚刚那出《亭会》你觉得好吗?”

    吴庆广心里哪有那闲工夫管他唱的好不好,嘴里随意应承着,“当然好了!你的戏还能不好吗?”

    俞月三有些不信地摇了摇头,“不对,那日那个票友说,我唱的‘无情’,所以并不好。”他皱了皱眉道,“什么是‘无情’,如何就‘有情’了,女子要见他的心上人,所以心中欢喜,难道不就是这样吗?”

    吴庆广打着哈哈道,“票友的话如何能听得,要是人人的话都要听,那咱们就都甭唱了!欸这就到了!”俞月三抬头看了那牌匾一眼,还没来得及反悔,就被吴庆广摁在椅子上,噗嗤一声,在胶片上定格了。

    俞月三看着那混黑的盒子,心里一抖,好像魂儿都被扯进去一样。

    拍了那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