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寝宫,武则天躺在软榻上,脸若金纸,没有一丝儿血色,呼吸微弱。
太医正忙着诊治。
李显、李旦、李隆基、太平公主、狄仁杰、张柬之、武三思、武承嗣、上官婉儿这些儿子孙子、佐命大臣站在榻前,个个脸色凝重。
太平公主行刺这事对武则天的打击非常沉重,而她年事已高,一口气上不来,也有可能,由不得他们不担心。
过了好一阵,太医终于停下来了,李旦忙问道:“太医,如何?”
“急怒攻心,千万莫再惹陛下生气了。”太医摇摇头,一脸的惋惜,道:“陛下虽然年事已高,然身子骨还不错,经过这事之后,是否会有变化,难说难说。”
摇摇头,收拾好东西,快步离去。
李旦、李显他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脸的无奈。
太平公主行刺这事太大了,朝野关注,必须要给出说法,不然的话,难以摆平这事。偏偏武则天在此时病倒了,这事儿还真是棘手。
“三郎,这事儿就莫要提了,就当没发生过。”李旦想了想,冲李隆基道。
“老八。”李显哽咽道,一把抓住李旦的手,激动得发颤,一个劲的道:“老八,你真有孝心,比为兄强多了,这太子之位我无论如何不要了。”
“七哥,你切莫如此说,太子之位长幼有序,理应你来当,我也不争了。”李旦决心放弃太子之位。不然的话。再这么争来争去。还不把武则天活活气死。
太平公主眼睛一亮,随即使黯然。
“楚王,这事你看。”狄仁杰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李隆基。
张柬之他们也是眼睛瞪圆,看着李隆基。行刺这事如何了结,还得看李隆基的态度,不然的话一切都是无用,谁叫李隆基能左右局势呢?
“这事我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不过。我不想再有下次。”李隆基把武则天瞧瞧,知道若真要追究此事,就是要了武则天的老命。
对于武则天,李隆基是佩服的,武则天不愧中国历史上的唯一女皇,才智过人,杀伐决断非常人所能及。而且,武则天对他很不错,把他当作宝贝,李隆基也认可这个奶奶。也不想让她就此完蛋。
“谢楚王!”狄仁杰、张柬之齐齐见礼,身子躬成九十度。极为恭敬。
武三思和武承嗣二人长吁一口气,暗想终于逃过一劫了。若是追究起来,他们是太平公主的帮凶,又与李隆基有死仇,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很可能会完蛋。
“三郎深明大义,有孝心,不错,不错。”李显和李旦对视一眼,大为欣慰。
“不过,我不希望再有此类事情发生。”紧接着,李隆基脸色一冷,杀气腾腾的道:“我丑话撂在这里,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休怪我无情!不管是谁,若再敢针对我父子,我定要斩尽杀绝!”
他的声调不高,却是杀气腾腾,让人心悸。
没有人敢认为他是在说笑,齐齐一凛。
武则天这一病不轻,一直过了十天,这才稍好。
“来啊,朕要去佛堂。”每当有烦心事儿,武则天就要去佛堂静心,这次的事儿更大,非去不可了。
贾铭忙派人把武则天抬着,去了佛堂。
来到佛堂,慧辩忙前来迎接,道:“见过陛下。”
“免了。”武则天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
这场大病,让武则天消瘦了一大圈,原本乌黑的头发一下子白了,可见这事儿对她的打击有多大了。
慧辩把武则天请进佛堂坐好,凝视着武则天,一声长叹:“陛下……”
他和武则天的私交很好,两人可以说是忘年交,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武则天有如此变化,让慧辩大为心疼。
“大师,事儿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说,朕该如何处置?”武则天凝视着慧辩。
“哎!陛下,这事真是难啊。”慧辩长叹一声,道:“一边是亲女,一边是亲子,无论处置与不处置都让人伤心。”
一句话把武则天说得唉声叹气:“哎!朕咋就如难做呢?苍天为何如此为难朕呢?”
是亲女儿要刺杀亲儿子,若是不追究,就是对李旦的不公。若是追究,又如何下得了决心?是以,处置与不处置,都让武则天犯难。
任何人处此之情,都会很难处置。即使杀伐决断远非常人所能比的武则天,也不例外。
“大师,你可有妙计?”武则天再次问道。
慧辩摇摇头,道:“难啊,难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此等事就是起太宗于地下,也会束手无策。”
唐太宗是牛闪闪的皇帝,就是武则天也是佩服,深以为然道:“没错。”
顿了顿,道:“朕这是造的哪门子的孽,骨肉相残。”
“陛下,你也莫要自责,贫僧听说庐陵王和皇嗣已经放弃皇太子之位了,这下好办多了。”慧辩提醒一句。
“老七老八有孝心,怕朕有个三长两短,这才不得不放弃。”武则天慧眼如炬之人,一眼就看穿了李显和李旦的用意:“越是如此,朕越是要处置,不然的话,就是愧对老八了。”
李旦的孝心不用怀疑,武则天深有体会,李旦为了不让武则天伤心,宁愿不争太子之位,宁愿不追究太平公主的罪责,这份孝心比天大,是至情至孝。
李旦越是越如此,越是让武则天愧疚,若是不追究太平公主的责任,就觉得对不住李旦。
“陛下所言虽是在理,可陛下真狠得下心么?”慧辩问了一句别人不敢问的话。
武则天目光如同刀剑似的,狠狠瞪了一眼慧辩。点点头道:“这话也只有大师敢说。就是国老也不敢说。大师问了一个天大的难题。朕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太平公主之得武则天宠爱天下共知,那是武则天的心尖儿肉,要武则天追究太平公主的责任,这不比登天容易。武则天很想处置太平公主,可她扪心自问,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狠下心来。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武则天有些困了。武则天这才回到寝宫歇息。
三天之后,武则天的精神稍好,却是唉声叹气,脸色难看。
正好贾铭在身边侍候,武则天问道:“贾铭,你跟着朕的时间不短了,是朕身边为数不多的老人,你说说这事儿朕该如何处置?”
贾铭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武则天竟然会问他。忙道:“陛下,贾铭不知。”
“甚叫不知?”武则天脸一冷。
“以陛下之英明神武。难以决断,贾铭更没辙了。”贾铭忙解释一句。
武则天却是明眼人,道:“朕知道你一向与皇嗣交好,你是不是向着皇嗣,你说吧?把你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朕不会怪罪。”
“皇嗣小时候就是贾铭照顾的,而贾铭无儿无女,无形中把皇嗣当作子侄辈,还请陛下恕贾铭高攀之罪。”贾铭忙道。
“这是人之常情,朕不会怪罪你。”武则天点点头,不乏赞赏,道:“朕欣赏你这点,这才把你留在身边,重用你。”
“谢陛下厚恩。”贾铭想了想,道:“这事儿太难办了。不追究的话,对皇嗣不公;追究的话,陛下会心疼,难下决定。”
“哎!”武则天长叹一声,道:“贾铭,你说得太对了。可是,这事必须要处置呀。若是不处置,如何向天下人交待呀?”
行刺这事已经传开了,若是不处置,就无法向天下交待,无法塞攸攸之口。
“那陛下要如何处置?”贾铭问道。
“传太平。”武则天仰首向天,呆了好半饷。
贾铭领命,立时去传命。
“太平,太平,你太让娘失望了。”武则天脸现不忍之色,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没过多久,太平公主来了,忙冲武则天见礼,道:“见过陛下。”
见完礼后,太平公主胆颤心惊的站着,很是惊恐。
武则天杀伐决断远超常人,非常可怕,一旦要追究她的责任,太平公主就没有好下场。
“太平呀,来,过来坐。坐到娘身边来。”想象中的武则天怒火万丈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见武则天脸上泛着笑容,很是亲切,亲手挪过一张矮几,放到自己身边,还在矮几上拍拍。
“这……”太平公主一愣,不知道武则天唱的哪出。
“过来呀,坐下来。”武则天吩咐一句,太平公主只得过去,坐在武则天身边。
“太平呀,我们娘儿俩好好说说话。”武则天打量着太平公主,满脸的慈爱,道:“娘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可爱,也特别聪明,总是想办法逗娘开心。还有你父皇,你也是能讨得他欢心。我们对你是特别疼爱。”
武则天絮叨叨,说着太平公主小时候的事儿,太平公主一脸的孺慕之色,头靠在武则天肩膀上,双手环过来,搂着武则天的脖子,一副娇憨样儿。
“真是好女儿。”武则天看在眼里,有些痴了,眼中泪水滚来滚去。
“娘,你怎么了?”太平公主为武则天抹抹眼泪,不解的问道。
“没事儿。”武则天极力抑止泪水,抚着太平公主的脸,左瞧瞧右瞧瞧,仿佛一辈子也瞧不够似的。
太平公主越发不明白了。
“太平,你下去吧。”过了好一阵,武则天声音有些发抖。
“遵命。”太平公主一个激灵,身子一颤,施礼后离去,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
“呼。”直到出了武则天的寝宫,太平公主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回过头来,打量着武则天的寝宫,声音发颤,道:“娘,你真是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