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道全精心医治下,柴进的伤势渐渐有了好转的趋势。
这日王伦在外面跑了一上午,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便先回府衙探望柴进。一进门发现蔺仁也在此间,王伦朝他点点头,问安道全道:“大官人怎么样,受得了一路颠簸么?”
柴进见说,拉着王伦手道:“贤弟,我的命哪有那般金贵,倒是把大军拖在此间三日,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看还是收拾一下,这便启程回梁山罢!”
“大官人说哪里话,就是你无伤无痛,咱们大军也是要在这城中停留几日的。毕竟开仓放粮,再把余下库粮、库银等物资装车,外加招揽高唐百姓,这都不是一两天做得完的!”王伦朝柴进笑了笑,劝慰他道。
柴进“哦”了一声,这才释然,只是心中又有些不解,问道:“每闻梁山泊打破城池便招揽百姓,若是招其少壮还好理解,怎么连家带口都往山寨搬去?梁山泊我虽没有去过,也知岛上位置有限。再说山寨还有这般多人马,贤弟到底是何考究?”
王伦哈哈一笑,道:“大官人不知,咱们梁山泊在海外另有基业,正需要海量百姓前去开拓,不然打下来的江山沃土,把与谁居?光只我们山寨这些弟兄的话,一两代后,又成番人天下也!”
柴进闻言一怔,一瞬间面色变得有些复杂。一旁蔺仁却是颇为动容,大吃一惊的同时心中有些意动,暗想道:“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不瞒我?”
从来投山的好汉乍然闻知梁山这一后手,匪夷所思的同时心里也多了个盼头,不说各个欢欣鼓舞,却从无如柴进这般反应者。
王伦沉吟片刻,想到柴进心中纠结之处,劝道:“若世宗在天有灵。不知是希望大官人这一生过得好,将柴氏血脉延续下去,还是希望大官人一辈子活在仇恨当中,时时想着一雪前耻?”
柴进闻言良久不语。最后朝王伦望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贤弟说得有理,来日我便迁居海外,坐看赵宋败国的下场!”
“咱们先把自己发展壮大,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定呢?”王伦随了一句,复望向蔺仁道:“蔺节级,怎么样,可否愿意上山坐一把交椅!”这蔺仁是个人物。更是柴进的救命恩人,只凭这一点,梁山泊也该给他留一席之地。
蔺仁自嘲的笑了一声,他知道自己这两天算是把这高唐州的贪官污吏得罪惨了,留下必然没个好下场。当即拱手道:“我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提枪,寨主若是不弃,小弟情愿上山!”
“我梁山在海外新建了一处州府,军民百姓不下十余万,一切都可谓是百端待举,如今正差个两院节级。蔺节级若是不弃,可以前去那里重温旧业,如何?”
王伦征求着蔺仁的意见。原本轨迹中的梁山大寨倒是有几个节级出身的头领,可是大多品行不端,此时都叫王伦有意无意踢到二龙山去了,眼下的蔺仁。算是独一份了。
“那是再好不过,小弟还怕上山吃白食过活!”蔺仁大喜过望,又道:“寨主替天行道,手下都是磊落豪杰,咱也不必担心上面再有人乱打招呼。可以凭良心干事了!”
王伦笑着点点头,道:“自古狱不透风,但这句话,希望自蔺节级这里有所改变!”
“只要寨主给我足够的支持,我想问题不大!”蔺仁见王伦对自己提出要求,也趁便亮明自己的条件。
“没得说!无论有甚么压力,只要是正当的理由,只管来找我!”王伦郑重承诺道。从安平寨到沙门岛,再到大名府,大宋各地州狱、牢城营的丑闻,王伦也算是亲历不少,他决不能容忍自己的旗下,也是一般的藏污纳垢,暗无天日。
蔺仁喜出望外,不光是为自己有了安身立命处而欢欣鼓舞,更重要的是觉得终于能实现自己的抱负了,当即谢道:“既如此,小弟敢不领命!”
王伦朝他点点头,又问起安道全:“大官人现在的状况,明日可以启程么?”
“没甚么大碍,马车里面垫厚些便是!”安道全首肯道。
“那就好!”王伦对蔺仁道:“节级回去收拾一番,带齐家小,明日跟着大官人的车马回山!”
蔺仁点头领命,与之前较为随意不同,此番多了些严肃和拘谨,当下一一跟在场的头领都告了别,又特意关照柴进几句,这才转身出门,哪知正打开门,差点与推门进来之人撞了个满怀,来人一见是蔺仁,不禁笑道:“蔺节级在此正好,今番要不是多亏你,事情也不可能办得这般顺利,咱们山寨无论如何也要酬功给效,表示一下心意!”
蔺仁认得来人,乃是梁山白纸扇许贯忠,当下拱手道:“这些贪赃枉法的贼官,也该知道甚么叫做报应了!”
“贯忠,且和蔺节级进来说,他如今也坐了咱们山寨一把交椅,不日就要上任济州岛两院节级哩!”王伦在里间笑道。
许贯忠闻言也是一脸笑容,拱手道:“恭喜恭喜!闻先生总是跟哥哥抱怨,说他州里缺乏人才,如今有蔺节级前去相帮,必能助他一臂之力!”
蔺仁为吏这许多年,自然看得出别人是真情还是假意,当下被许贯忠拥着,赧颜道:“我是文也不行,武也不会,才干这差事,日后军师还要多教小弟!”
许贯忠见他进入状态倒是不慢,哈哈一笑,拉他入内,给王伦报喜道:“一共抄了二十三个贪官污吏的家,总计抄得金银现钱不下百万贯文,另有高廉和他小舅子两家,亦有四十来万贯,其他贵重物品另计,这二十五家赃款加上府库存银,堪堪二百万贯,现在都在打包装车,预计天黑之前都能办妥!此事多得蔺节级指点,不然不可能一抓一个准。还不必骚扰良善。”
蔺仁见许贯忠给自己请功,忙推却道:“都是小弟应该做的,算不得甚么功劳!”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我梁山的规矩,节级莫要谦虚,待回了山寨,叫军政司按章程办!”王伦摆了摆手,止住蔺仁,又道:“这城里既有良吏,还要多劳节级辛苦辛苦,务必前去走访一番,若有愿意上山者,统统请来。我那里正是用人之际!”
“既然有寨主这句话,小弟愿亲去一一游说!”蔺仁拱手道。
王伦点点头,又示意许贯忠继续说下去,只听他道:“这高唐州不大,下去派粮的各营马军业已返回。带回愿意上山的百姓,初略估计有三千多户,约有一万多人,具体数目还得上山之后详加清点。另外这城里发卖的耕牛、马匹全部收购下来,牛约有五百多头,可用战马二百来匹,劣马、骡子之类拉车的牲口六百来匹!”
经历过大名府的大丰收。王伦对眼前这些缴获已经有些免疫了,当下泰然自若的叫许贯忠自行处置,并告知明日可以启程回山。
病床上的柴进见这些兄弟说起正事来专注入神、井井有条,想起自己从前在庄上飞鹰走狗的日子,暗自羞愧,只觉自己这半辈子。活得算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明日一早启程回山!还是老规矩,贯忠你和步军押送货物、带着百姓先行,我带马军断后!”王伦说道此处,望着众人道:“大家先去用饭,我有点事情要跟柴大官人说。焦挺也跟大家先去!”
许贯忠不知怎地,闻言心里突突起来,正要出言,却被王伦摇头阻住,许贯忠无奈,只好先招呼大家出去。安道全是个明白人,当下很有主人范儿的邀请诸人前去用饭。焦挺是个诨汉,自然不知有甚么大事发生,唯独蔺仁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
许贯忠最后一个出来,掩上房门后,久久不愿离去,无意中听见里面一个声音道:“再大的恩情,你下井救时我差点遇险,都已经报了!此时不要跟我说旁的,当初你是怎么说的?喧宾夺主,谋朝篡位,都是大逆不道,你莫不是要逼我喧宾夺主……”
许贯忠听到这句话,只觉有力使不上来,一向淡定的他此时居然有些惶恐,当下咬了咬牙,破天荒的打破做人准则,下定决心要在门口再听一回。哪知正在这时,衙门外一个道人急匆匆的闯入,值守在外围的亲军连忙上前阻拦此人,哪知拉扯间都叫这道士三推两撞全逼开了去,众亲军见这来历不明的道人武艺高超,都高声示警,许贯忠叹了口气,此生头一次做小人看来是做不成了,当下出面,拦住那道人:“尊驾何许人也?此处不可擅闯!”
“他……他说他是寨主的师兄,鲁提辖叫小弟带他至此!”江志鹏气喘吁吁的从后面赶到,鲁智深扣了这道人的马匹并随从,只叫江志鹏带这道人独自前来觐见,只是这道人轻功了得,一路上却累得他苦。
“敢问阁下可是金剑李先生?”许贯忠会意,拱手道。
“没时间了!”那道人急得不行,就要往里冲去,许贯忠没问清楚,哪里肯叫他乱窜,当即伸手一扯,那道人感觉一股大力袭来,当下把手一甩,指望轻松摆脱此人,哪知许贯忠并没有被甩掉,反而欺身近前,那道人微微变色,暗道这人看着像个公子哥儿,不想竟是个有真功夫的。只这片刻间,亲军已经涌上前来,封锁了这道人四窜的方向,这道人若再要出去,只怕就要见血。
那道人见状猛一跺脚,倒也没有再乱来,只是道:“你拦着我作甚?我见了我王伦师弟,甚么事不都明白了!”
“我家哥哥正在与贵人相商大事,若真是金剑先生,必然体谅我家寨主,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许贯忠刚才被这道士出手一带,顿时胸中一阵气血翻涌,此时仍未平复,暗道这人只怕是当世少有的高手,愈加肯定了他的身份。
“已经晚了,再晚半分,说不定我家盟主性命就没了!”那道人面色极苦,道。
“道长,这是我家军师许先生,你有何事,尽可以跟他说!”江志鹏在一旁喊道。
“大名许贯忠?田虎数次三番拉你拉不动,却甘愿到我师弟身边,真是个有眼力的!”那道人见说利落的朝许贯忠拱了拱手,不等对方还礼,只听他又语速极快的介绍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家盟主和田虎结盟,合攻曾头市,哪知我家盟主受了埋伏,咽喉上中了那狗贼史文恭一箭,命在旦夕,贫道闻得我师弟带大军攻打高唐州,身边又带着神医安道全,这才赶来求助!许先生,还望叫我见师弟一面,不然我家盟主便没了!”
许贯忠见状吃了一惊,沉吟片刻,面有难色道:“道长,不是小可不去通报!你那盟主没了的确是大事,只是我家哥哥这场谈话亦是非同小可,一个不好,我家哥哥寨主之位便没了!”
补一章,还差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