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王巨有些不利啊,”赵顼说道。
韩维与韩绛兄弟都属于强硬派,因此对王巨的做法也不大排斥。毕竟朝廷好久没有打出这么扬眉吐气的战役了。不过消息是对王巨很不利,尽管司马光带着言臣矛头主要对准了孙沔,然而也连带着王巨了。
司马光直接说王巨好大喜功,豢养私兵。
试问一个小知县豢养私兵能干嘛?况且一个知县,能在华池县呆多长时间,不要说王巨是文臣,就是武将,周边是环庆路、泾原路与鄜延路,驻扎了多少官兵。要么王巨是陈庆之,否则这几千兵马又能做什么?
但沾到了这个豢养私兵,总有些不好。
这也是原来韩维与赵顼最担心的地方,不揭开大家一起装糊涂吧,虽然王巨用了一些灰色的手段,最终也是想边境出现一支强大的军队,并且又打胜了数场战役,还用计较吗。可揭开了,这种手段多少有些见不得光。
难道这就是王巨送马的用意?
但与马沾什么关系?
赵顼真想不明白了。
他郁闷地走到御苑,正好他二弟赵颢在看腊梅。
赵顼便问:“若有你眼前有一匹马,能想到什么?”
“大哥,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问一问。”
“能想到什么?骑兵。”
“还有呢?”
“军事。”
“还有呢?”
“还有什么,它的速度快。”
难道与军事有关,必须用很快的速度解决?赵顼心中想。似乎这样想就能想通了,王巨不能算出京城的变故。但以前王巨就用张亢的例子对他说过。
是不是很冤?
赵顼以前真没注意,现在王巨提醒之下,觉得真冤。不要说动用了府州州库的钱,那一战胜得那么光彩,就是将并州的州库在事急从权的情况下。也能打开振作士气了。
同时王巨也提到过,前线战斗不好打,打赢了未必能有功,反而会悲催。
果然就来了。
因此王巨这是在向他求救呢,担心他自己又变成张亢,不但没有功。反而有了过。但是王巨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于是隐晦地献了两匹马。
想到这里,他眼睛亮了起来,俺还是很聪明的……
那就想想办法吧,也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前线打胜了战役,没有功,反有过,这如何了得。
于是赵顼找到赵曙,将他想法说了说。
“顼儿,你啊,当真朕是糊涂人?司马光说归说,他是言臣。祖宗家法,言者无罪。可朕听归听。不过孙沔若是如司马光所言,确实是一个问题。因此朕打算派两个中使下去略查上一查,顺便问一问那个小知县。”
“父皇打算派那个中使下去?”
赵曙说了两个太监名字。
不过赵顼仍担心,毕竟朝堂上的事乌七八糟,这也是王巨灌输的理论,不要以为有好心,就能办成好事情。不做事不难。一做事则是很难。于是他又找到那两个正准备出发的太监,说道:“华池县那个王巨。本王十分喜欢。”
两个太监莫明其妙。
赵顼索性挑明了说:“请麻烦两位,到了华池县对他转告一句。从实禀报,一切有本王替他做主。”
这样说,还不明白吗?
这个小王巨就是俺的人。
而且宫中太监都知道赵曙身体一直不大好,虽然不知道赵曙那一天隔屁,更想不到一年多后赵曙就隔屁了,但知道赵曙这个身体骨不会太长久,顶用熬上十几年就了不得了。那时候这个大宋的天下是谁的?
两个太监立即说道:“奴婢会意。”
…………
年关将近,华池镇涌来许多百姓。
原来李三狗在镇外建了一个军寨,后来蕃骑营搬到西华池砦去,王巨就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将这个军寨改成了一个草市。
这后面还有好几个背景。
第一是私商。
象这样正大光明的私商,在光池县还从未有过。随着子午山山匪或剿灭,或逃亡,就是有一些亦民亦匪的山民,在官兵的震慑下,也不敢重操旧业了。因此私商规模越来越大。
原来朱清与诸位商人联手,庆州商人还有些怨言,现在怨言也没有了。首先他们也害怕了,这个小知县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私盐不得走华池道,不过可以走庆州道,销量影响也不大,受益未减反增。
私商规模庞大,就不能再用独轮车了,而且也在雇佣许多民夫押运。有的百姓手中攒了几个钱,便购买了一些大牲畜,制了车子。不是独轮车,而是真正的大车,少者能载五石,多者能载十石。买车子就得有人做车子。而且这时代车子容易损坏,又有人修车子。并且速度又慢,因此客栈酒肆又连续出现。
一系列的产业模式便连带着出现。
况且那个酒作坊与器甲作坊,同样需要许多人手,以及拉货的车子,与拉货的力夫。
百姓少一文钱就能活活饿死,多一文钱日子便会越来越好。
王巨几道露布命令,也让百姓心安,到了秋后,子午山几乎所有逃户一起返回家园,甚至一些逃到外的逃户也返了回来。华池户数现在的户数若包括蕃户,达到了四千多户。
甚至朱清那些伤残的马匹,几乎未出华池县,便在华池本县售之一空。
多数用来做拉马的,虽然不能做战马了,拉拉货还是行的。
其次前方许多蕃部迁徙到后方,多在华池镇前面,人烟也变得稠密。
最后王巨又推出了一些利民政策,戒令不能征百姓的小买卖商税,鼓励大家来交易。又让朱清与庆州商家带着本地缺少的外地货物,放在草市上出售,又设立了赶集制度,五天一集。
于是这个草市子立即热闹起来。
甚至平时不逢集,也许许多百姓来交易。
但问王巨做了什么?
真没做什么,只是略略引导,调解纠纷。
然而在不知不觉中,华池县便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钟儿说道:“外面又逢集了,好热闹。”
仇县尉与杜主薄苦笑,无论军事或是文治,这个小知县几乎做到了极致,但后面知县来了那可就一个天大的麻烦。
钟儿又说道:“我爹说了,若是知县能一辈子留在华池那就好了。”
“这怎么可能?”葛少华道。真那样,华池百姓开心了,王巨可就惨了。
“钟儿,不要多说话,让我们百~万\小!说,真无聊,再沏一壶热茶过来。”王巨喝道。
“喏。”钟儿下去沏茶。
几个人继续在翻着王巨的书稿。
闲下来了,王巨开始继续著书。他用了一些阿拉伯数字与英文,是新事物,怕大家看不懂,派人将杜主薄与仇县尉喊来一道观看。看他们能不能接受。看完了,一道吃一个晚饭。红花好看,也要绿叶衬托,虽然自己一来华池县便用了一些手段震服两人,不过后面两人做事时很配合,功劳不能说是他一个人的,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一起努力,才有了华池今天的变化。
因此偶尔也请两人来吃一个便饭,拉拢一下感情。
几人看着书稿,葛少华抬起头,说:“子安,你打算给它取一个什么书名。”
“想要出书还早着呢,最少也要到后年才能写出两卷,那时才能出,至于书名我暂时还没有想过。”
“依我的意思,不如直接取名为算学。”
“算学?那不怕有人争议?”王巨道。
古代也有许多数学书,如汉朝的《九章算术》,南北朝的《周髀算经注》、《九章算术注》、《孙子算经》、《海岛算经》、《张邱建算经》、《五曹算经》、《五经算术》、祖冲之的《缀术》等等,唐朝的《缉古算经》等。
儒家中的经地位不象佛教中的经那么高,中国那么多大和尚,只有慧能所著的《坛经》才有资格称为经,余下的只能称为论,释,注。
但有一条大家可能都没有注意,那就是学。
这些数学书那个经不用太注意,注意的就是这个学。为什么有人称算经,算术,数术,而没有称学。
在儒家中这个学无比重要,如佛学,儒学,道学,理学。
这个学代表着一门一派的大学问。
所以大家只敢称术,术,方法,一门算数的方法,而不是一门一派的大学问。
只要王巨敢用算学这两个字,并渐渐得到大家的承认,那么以后他在中国学问史上就是一代大宗师,开创了一个大门派。甚至死后,世人不是称王巨王子安王公,或者谥号,而是称王子,与孔子,孟子,墨子,老子,朱子(朱熹)相提并论。
“那有何妨?装疯卖傻。”葛少华说道。
“对,对,装疯卖傻。”杜主薄与仇县尉也会意起来了。王巨有能力,他们最后不得不心服口服。一服便会想到其他方面。
才十八岁啊,文治武功就如此了得,并且根红苗正(二甲进士),这以后的仕途不可想像。并且他们才四十出头,能等得起。万一王巨进入中书拜相,又能记住自己,稍加提拨一下,自己就升官发财了。正是这种想法,平时都在竭力地配合着王巨。
现在是算学,只要得到大家公认,一个有学问有能力的人,升起来岂不是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