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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章 桑弘羊
    “都不可行?那怕是草治?”

    对这段改造历史王巨还真不大清楚了,反正往后,黄河一会北流,一会东流,有人为的约束,也有黄河自己的选择。直到迅速将河北地势垫高后,黄河入淮。

    但问题是那样一来,到达海路更远,水也有一个水流的问题,比如流速每秒一米,那么一分钟流速是六十米,一小时流速是三千六百米。离入海口越远,黄河之水不得迅速排泄,那么更多崩堤开始。然后开封应天府一带每隔几年就会缺堤泛滥,泥沙搜刮走了,于是只剩下盐碱地了。

    因此最后明清时引黄入济,但那时黄河形势更恶劣,准确地说,包括勒辅的那次治河,也没有根治。只能说思路是对的,黄济合一,离入海口近,济水冲刷,这也成了后来黄河的真正主道。

    想到这里,他说道:“即便草治,臣也不敢确认,至少仅是看地图是不行的。不如这样,正好渠工基本休息,不如让臣骑马下去看一看,再来禀报陛下。”

    “太辛苦了。”

    “陛下待臣如此,臣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

    “明天吧,今天就陪朕用膳。”

    王巨想拒绝,最后看了看赵顼,终是不忍。

    毕竟赵顼与自己不同,自己两世为人,但这个小皇帝不是两世为人,只二十一岁,别的青年在他这个年龄,正是插花作乐之时,然而赵顼却要与那些心机深沉的老家伙应付,还要面临史上最大的欠积……

    王巨犹豫了一下说:“谢过陛下。”

    不是赵顼让他陪膳是赏识,而是这留下来事儿多。

    吃晚饭还有一会,赵顼又问道:“王卿。若是说国不加赋而上自用,能不能做到?”

    来了!

    王巨为什么怕来到京城,正是因为变法即将拉开帷幕。如果去年没有灾害。西夏人真安静下来,没有战事。自己又不修郑白渠,国家财政开始出现初步的盈余,赵顼那是不会急的。

    关健自己带来的一千万,又象水洗的一样下去,王安石要成立木棉司,这个王巨很喜欢,衣食住行,衣服是排在食前面的。真说起来。需要棉制品的是一千五百万户以上,甚至几年后宋辽人口膨胀,那会接近两千万户。一户一年一件棉制品,那个数量也惊人了。

    那么这个木棉司就能在很短时间内,敛出大量的钱帛,至少在王安石手中,每年会为国家带来很多钱帛。难就难在前几年,渐渐国家有钱了,以后就不那么难了。而且随着王韶经营秦州,自己开发了郑白渠。再加上自己提出来的改革兵制,用兵成本也会急剧下降。宋朝这口元气就缓过来了。

    但眼下财政却会更困难。

    所以赵顼急了。

    他斟酌良久才说道:“这个观念有点模糊不清,臣打一个比喻吧。就象吃饭。现在有一个很大桌子,桌子周边坐满了许多人在等吃饭。吃饭时饭菜呈上,有饼子,有酒,有肉,有蔬菜。那么多棉被高价卖出,却越卖越贵,可想而知,这一桌子人都能吃饱的。但问题是坐着一些大肚汉。他们资历深,有威望。于是在拼命地吃,率先吃。因此这桌子饭菜丰盛,却有很多人没有吃饱。”

    “这个比喻很中的。”

    “所以现在有两种方法解决,一种方法强行重新分配,将大肚汉的食物分给那些吃不饱的人手中。”

    “国家,贫困百姓。”

    “正是,但这种方法不能称为国不加赋而上自用,只能说进行一次利益的重新分配罢了。并且因为这桌子很大,分配时,不易那么公平,往往有的大肚汉手段高妙,继续占有大量食物,直接挤出来的是贫困百姓食物。可能国家食物有了,大肚汉与贫困百姓的食物全部受损。于是天下人都开始反对。”

    “这个……”

    “还有一种方法,例如臣那个烧酒,它与我朝任何酒都不同,销售的对象也是蕃人,即便在当地也有销售,但于当地采购了大量酒重新酿造,因此它才属于真正的国不加赋而上自用。高雅一点说法,便是开源。不但豪强不排斥,国家还得到大量税务。”

    “呵呵,那个烧酒就不说了,”赵顼道。这真惭愧啊,四年烧酒仅是交税就有好几万贯,所得利润有十几万贯,全部资助国用了。若是没有这个烧酒,郑白渠那些兵士连牛都没有。

    再等等吧,过几年后,当这个资助的资金达到一定地步,授几户人家一些阶官彰奖吧。

    不是赵顼无情,若是朱李两家都好办,主要余下奚赵等几户人家也参与了。

    而且现在奖励呢,对王巨也不是一件好事,他能产生这个想法,也要感谢王巨洗脑了,进步不小。

    确实现在的王巨需要的还是积累,当积累到一定地步时,不用赵顼嘉奖了,自会有大臣说话,甚至替王巨打抱不平。

    王巨也无所谓,急什么,并且他现在又不想进入朝堂,那就更不急了,先将郑白渠弄好吧。自己走了还真不放心,不是技术问题了,而是耕地。

    王巨又说道:“烧酒有限,木棉收益却会是惊人的。臣与大公主殿下,也即将联手另一项生意,一旦成功,收益也不小。”

    “黎布?”

    “不是黎布,大长公主心善,如何抢贫困黎人收入呢。现在虽插手了黎布,那是替他们推广,是帮助,非是抢其收入。”

    “那是什么?”

    “也是一种新事物,就不知道效果如何。当经营得差不多时,臣就与大长公主将它交给朝廷。”

    “你与大长公主……”

    “陛下,你真不能多想啊,这还是很早之前就说好的,自臣成亲后,臣与大公主殿下再没联系了。”

    赵顼苦笑。

    这件事还真不好说出口。

    “陛下。这些才是真正的开源。这就是臣说的第二种方法,不从大家手中抢食物,而是找来面粉。盐,芝麻等食材。重新做食物。并且也鼓励大家也一起做食物。食物多了,大家都能吃饱了。”

    赵顼有些茫然。

    “这样,臣再打一个比喻,想推出木棉司与臣的那几个新营生,比较困难的,其收益若放在个人身上,那会是一个庞大的财富,但放在国家身上。又起不到多大的作用。然而不一定非是找这样的营生,臣就说我朝税赋,现在人口大约比天宝时略多一点,然而税赋却是天宝年间的数倍。”

    “普通百姓比天宝时更困窘。”

    那也未必,唐朝佃农不叫佃农,而叫部曲,连一个人身自由权都没有,哪里还谈得上幸福,不过王巨未争,而是说:“这样。若是国家不收两税,百姓会不会更困窘。”

    “这个不会,”赵顼答道。但是不可能的,不收两税,国家财政马上就崩溃了。

    “抛除了两税,我朝财政仍是天宝的数倍。为何?国家鼓励商业发展,由是民间总财富远胜过了唐朝。比如出国一事,我朝让商人自陆自海出国行商,唐朝却禁止百姓越境行商,包括唐三藏都是私自出国,最后才去了天竺。因为民间财富总量胜过了唐朝。所以我朝税赋繁重自古没有,但国家去平稳地发展。这便是臣所说的做饼子。大家手中的食物多了,国家才能敛来更多的食物。它也算是开源。一种真正的开源之术。”

    “卿有何良策?”

    “在役法上做文章吧,将二三四等户释放出来,他们是纳税的主体,也是活跃壮大这份经济的主体,必须将他们扶持起来,而非是伤害。”王巨含蓄地说。

    “募役法。”

    “陛下,臣主要不在朝堂上,不大清楚。相信朝堂会有大臣想出好办法,”王巨又绕了过去。

    但这个开源肯定不是市易法与青苗法。

    “桑弘羊如何?”

    “桑弘羊?”

    “有人说是良臣,有人说是奸臣,朕有些疑惑。”

    “陛下,那臣就分析桑弘羊,若分析一个人一生,必须分析其背景。”

    “有理。”

    “桑弘羊理财的背景就是汉武帝对匈奴发起了反攻。但不是史书上记载得那么风光,汉朝作战同样需要大量钱帛物资,除了几次远征外,边境更需要驻扎大量官兵,还要驻城,那时候运输更落后,物资消耗同样不菲。因此战争开始三四年后,汉朝财政消耗得很快,以至大农令郑当决定对商人征车船税,又卖武功爵。”

    “我朝也卖过。”

    “范文正都卖过官,就不要说其他人了。不过桑弘羊理财,那是快到战争结束的时候,那时汉朝财政已经是满目疮痍之时。臣想一想,他做了什么,一是救灾移民,将七十二万灾民移往宽乡,因此导致一些积怨发生。然而那次结果却是不错的,开垦了大片新耕地,几年后增加了国家收入,生产也得到发展。”

    “但此举争议很大。”

    “恩,下面的才叫大,其次是发行白鹿皮币,强行让货币贬值,实际等于是变相地让权贵手中财政缩水。”

    赵顼眼睛动了动。

    “陛下,这条切记不可动,纸币是先进的货币模式,不但不能滥自发行,越是经济紧张之时,越是要维护它的地位。毕竟大地物产有限,铜更有限。第三是盐铁专营。”

    宋朝能矾茶香都专营了,就没有必要一百步笑五十步。

    “第四实行算缗,其实就是我朝的过税与往税。第五条是有市籍商人不得占有耕地,减少兼并。第六条是禁止各国铸币,由朝廷统一发行五株钱。战争结束后,桑弘羊主要执行了三条政策,一是整顿发展盐铁官营,第二是推均输法,全国由官员将百姓的特产征收上来,调往紧缺地区,国家没有敛百姓所得,却赚得了其中的差价。第三是实行平准法,贱时则买之库存,贵时即卖之。”

    “似乎很不错。”赵顼说道。

    “确实不错,汉王朝那时候还诸王封国,中央所得实际真的不多,那么多年战争打下来,若是无桑弘羊理财,汉朝早出现大乱子了。但是那样,陛下,你想一想,汉朝原来矿山与铸钱,诸国与诸豪强都参与的,一下子收回到朝廷,那些诸国诸候与豪强如何作想?商业是商贾经营的,收为国有,有钱有势的大商贾如何作想?平淮法执行后,囤积居奇的大主户如何作起?”

    “何谓国家的精英,这些人就是国家的精英。桑弘羊某些意义确实做到了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但真正的开源政策很少,多是从这些精英手上抢掠财富,进行的再分配政策。是没有加赋,地税仍是三十税一。所以汉武帝在的时候对桑弘羊一直很信任,大行之时,让他与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拜受遗诏,共辅昭帝。但是霍光大权独揽后,为了换取更多的精英支持……”

    “这个朕知道,据说桑弘羊勾结燕王谋反,与上官桀一道被杀,”赵顼说道。

    “陛下,你信吗?”

    “那么他是良臣还是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