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巨当着章楶的面写奏折。
反正这个章家之杰,他死活抓住不放了。就打算以后他去了边路担任那个知州,也可以推荐,比如他到了庆州,可以将章楶推荐到了延州,或渭州。
那么还可以同样配合商议。
一会儿奏折写好,章楶也在边上看。
还是两人所说的问题,一个是这个合资,一是卖马。
不过王巨也刻意提醒了时间,就算蔗糖出来了,那也到年关边上,然后用这个钱帛装备器甲,分到士兵手中,那也要到明年了。但那时,王巨早就离开了郑白渠。
还是为了国家,与王巨无关。确实司马光一个豢养私兵,恶心了王巨。
王巨又说明其意义,这几万保捷军非是糜烂的禁兵,而且就在郑白渠,无论陕西那一路出现危险,立即可以调动增兵,其意义不可想像。北方太遥远,如今国家重心仍是西北。
因此先将他们装备起来,然后一边继续淘汰士兵,一边换装,几年下来,军中将会再无不良器甲,整个军队战斗力会提高。这也是赵顼的心病,虽然那是一招乾坤大挪移,不过看到器甲如此,赵顼心情同样糟糕透顶。
不过写完了,王巨略有些出神。
他还在想骨瓷甲。
不过随后收起心神,无奈,人手太不够用了。摊子若再铺大的话,准得出大问题。
于是用火漆封好,对全二长子说:“你送到大长公主哪里。”
“大长公主?”章楶喃喃道。
“难道送到东府或西府?”王巨反问了一句,这个真不能解释了。
王巨返回三原。
不过回去后暗中派出一些人,配合章楶查卖马一事。
春天始来,江河融化。
大家不知道一件大事已经开始发生。
王巨的密奏通过赵念奴的手,转到了赵顼手中。全二长子免不了。又被赵念奴抱怨一顿。然而全二长子能说什么呢。甚至以为自家小主人对不起这个温婉的大长公主。
赵顼看了,真没有在意,他都打算变法了。还在乎这个“合资”?
再说,这是一件好事。一个表率。
不过这个他也不大懂,毕竟从来没有出现过。还有糖霜,应当利润很大吧,为什么会萎缩?
于是又让黄公公去了三原。
“为什么会萎缩?”王巨迟疑地反问一句。
宋朝糖霜主要是在四川遂宁,次之两浙路四明。但这两个地方他一次都没有从过,也没有派人调查,哪里知道原因。
他想了许久问:“黄中使,朝廷有没有和买?”
“应当和买了。宫中也有糖霜。”
“那就是了,据我所知,除了遂宁与四明外,还有番禺、广汉、福唐等处也有糖霜,不过色泽差,甜味低,因此价格不高。但其制作时间长,成成却很高。虽然遂宁与四明的糖霜能卖上价钱,然而朝廷若是和买,又能给多少钱帛?一旦逼得各作坊主不能获利。即便获利,又有几人愿意种植?”
“恐怕是吧。”
其实这种和买也是一种变相的剥削,但官吏层层贪墨克扣。朝廷实际也没有捞到什么钱。
它也是宋朝弊病之一,但真动手改起来又很麻烦,糖霜倒也罢了,关健各种粮草布帛的和买,谁敢禁绝?
“我来写一个奏子吧。”王巨说道。
“最好不过。”
“赵度,今年你要委屈一下。”
“子安请吩咐。”
“你马上去巴蜀与两浙,去看一看百姓甘蔗的种植规模。”
“行。”
无论怎么变,甘蔗得主材料,缺少它是不行的。
不过赵度笑容满面。这事儿办好了,说不定也能捞一个官做。
王巨看着他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心中想到。这样不行,得再找一两个帮手,否则赵度一飞,自己又没有缺少助手了。
王巨开始写奏折。
现在《糖霜谱》没有出来,但王巨听过一些糖霜的传闻。
比如它时间很长,春天种甘蔗,冬天榨糖结晶,有很多工艺的,到来年夏天,才能完成结晶。这个结晶一靠技术,二靠运气了。如果只能结成豆大的晶状,那就不能获利了。如果结晶成百斤的假山状,就可以获得暴利,以至其主人能暴富。
原因简单,到了这时,不能完成结晶,那么瓮里的糖水必须倒掉了。
也就是能获利多少,要看其结晶的比例,与结晶的质量。所以王巨说它有一定的偶然性与运气。
但这时候还没有结束,必须将这结晶拿出来进行再加工,看其色泽,分成等级,进行一系列保管措施后,就可以销售了。
所以它还有时间长,成本高的缺点。
王巨这种取糖法缺点同样很多,但比这种糖霜肯定要好。
成本低,意味着销路更大。
其次它与棉花不同,大食那边就产这个,而且往南方去,天气热,棉制品需求不大。
然而天竺虽有甘蔗,却未必有蔗糖,因此它的销售范围更大,完全可以通过市舶司,卖给海客,让他们销往海外国家,赚外夷人的钱帛金银。
也就是说,它与棉花一样,前景无限,销售量无限。弄不好,将会成为宋朝的一个支柱产业,也是宋朝重要的财政收入。
“王大夫学问真广啦。”
“也不是广,就是多听多看多想。”王巨“谦虚”地说道。
琼娘沏上茶。
“请用茶。”
“谢了。”黄公公呷了一口茶,又说道:“官家要做大事了。”
“说来听听。”
黄公公便将朝堂发生的事大约说了一遍。
欲变法,必须用王安石。
于是赵顼问曾公亮,王安石能不能用,王安石就是曾公亮推荐上来的,肯定能说用。并且说能大用。
不过中书里有一个人急了,唐介。
这时候还没有提到变法,唐介之所以急。与变法无关系。而是阿云案,王安石坚持阿云不当斩。司马光与唐介认为阿云必须斩。实际在这件事上王安石真没有做错,不过就砍掉了一根手指头,却判了n年有期徒刑,也足够了。何必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过意不去?
最后赵顼同意了王安石意见。
简单的道理,何必弄得那么复杂。
因此唐介恨上了王安石。
所以这时唐介,已非是昔日那个与包拯齐名的唐介了。脱变的人很多,如欧阳修,韩琦。特别是文彦博,文彦博第一次担任首相时,那个表现才叫惊艳,后来就不行了,越变越糟糕。
或者他们都尝到了权利的真味道,就是脏,就是暗黑……
当然,如果王巨不能推动这个历史,最后让司马光等人得逞的话,以后不会有人提到这个阿云案的过节与唐介的私心。只能说唐介有识人之明。
因此他在中书坚决反对。
赵顼被他吵得烦,便喝问:“卿说王安石文学不行,或是经术不行。或者吏事不行?”
宋朝用文臣,无非就这三点,以文学所长,以经术所长,以吏事所长,只要有一条能行,就可以重用了,况且王安石三条都不弱!
唐介便说:“王安石好学而泥古,议论迂阔。若使为政,恐多变更。”
再不变。宋朝马上就要完蛋了,赵顼不悦地怒哼一声。
唐介也知道自己的理由很勉强。于是退下后劝曾公亮等人:“若用王安石,天下必产生困扰,诸公自知。”
这个理由同样勉强,不变继续发展下去,宋朝危机会越来越大。况且还有那个黑窟窿呢。
但一变,岂能不产生困扰?一个郑白渠都产生那么多风波,况且是天下。
所以没有人将他的话当成一回事。
赵顼又问孙固。此人是郑州人,长儒术,精通书画,百工技艺,人称百会先生。与司马光等人关系不错,因此得司马光与吕公著等人推荐,成为新帝师。
孙固答道:“王安石文行甚高,处侍从献纳之职就可以了,宰相自有度,王安石却狷狭少容,不是担任宰相的好人选。”
如此,还能起一点作用。
然而他在后面说了一句画蛇添足的话:“如果求贤相,吕公著、司马光、韩维都可以。”
赵顼十分失望,你们倒好,你推荐我,我推荐你,真是君子举人不避亲仇啊,但你们只不避亲,却痛恨仇,还是君子吗?而且他又想到了王巨所说的话,南北之争。
这几人都是北方人,那个“世袭”的核心人物。
于是赵顼不以为然,将王安石召见,问:“人都以为卿知道经术,不晓世务。”
“陛下,经术,正所以经世务,但后世所谓的儒者,大多是庸人,故流俗以为经术不可施于世务。”
“然则卿所设施,以何为先?”
“变风俗,立法度,今之所急也。”
通俗一点说,就是要变法!
所以王巨想不明白,难道这是表示决心?
变法就变法,何必非得喊出来?这是表决心,也是在拉仇恨。
实际宋朝以前也多次变来变去,包括范仲淹发起的庆历新政,但在变之前,却没有多少仇恨的。
只有王安石这个变法,因为喊出了口号,还没有变呢,就拉满了仇恨值。
第一个乃是吕诲。
他隐约感到不好,但这时候大家都在观望,而且附和者甚多,为什么,国家到了这种地步,不进行改革不行了,这是大势所向。
吕诲这时反感王安石最主要原因就是王安石是南方人。
不过他是刚来京城担任御史中丞的,也是司马光大力推荐上来的,这就是司马光结的网,看不到,但实际很大很大……
于是在到资政堂路上时,吕诲跟上了司马光,司马光问:“献可,你想说什么?”
“袖中弹文乃新参也。”
未说参谁,但司马光知道是谁,便说:“介甫任命下,众皆喜得人,奈何论之。”
“君实怎么也说这样的话?王安石好执偏见,喜人佞己,则天下必受其弊。”
他真说错了,如果王安石真将开始赞成的人拉拢好了,后来都没有这么多风波了。不过司马光没有同意,吕诲将这份弹劾收了起来。
随后司马光入对,请救外放。
赵顼不许说道:“卿名闻外国,奈何出外?”
这是吕公著出使辽国回来后说的话,开始司马光解台职,辽国问司马光为何不担任御史中丞。可能是问过,毕竟司马光是绥靖派,辽国那边也喜欢。
但可能没有问过,这是吕公著为了抬司马光身价刻意说的,反正也不会有人去辽国那么对质。
司马光为什么说出这段话?
与观望没有关系,王安石要变法,还不会让他吓得退出朝堂去观望。况且怎么变,他现在更不清楚。
其实的用意乃是以退为进!
现在两府空缺太多了,东府张方平在家丁忧,王安石补上来,富弼回来了。东府人员刚好满掉,但西府呢,邵亢下去了,那个空缺还没有满呢。
咱们都是帝师,都是翰林学士,论资历我更深吧。王安石能做参知政事,俺至少能混一个枢密副使吧。
但司马光高估了赵顼,赵顼只是挽留了一下,并没有领会。司马光不敢再强求了,说不定真外放了,自己悲催了。实际这时赵顼真做错了。若是领会司马光这个以退为进,让司马光混一个枢密副使,司马光心态又能好一点。关健他想不到啊,于是司马光仇恨值一下子拉到了巅峰……
ps:好黑啊好黑……
哈哈。昨天还没有好清,本想五更的,实在拼不出来了。今天五更,这是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