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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章 和平派
    杨绘匆匆向宁州跑,跑到宁州,他又看到第二道露布。

    露布是韩绛亲自手书,上面写了东西两路大军先后大捷,至少杀敌二十万。

    这个杀敌数量包括战俘在内,实际战俘的比例达到了一半多,不过战俘大多数不打散遣返的了。但会遣返一部分,一些即将准备占领的横山地区丁壮,以前对宋朝亲近对西夏排斥的各村寨丁壮马上就会遣返,至于中立的,则要看他们的态度如何。至于那些死忠于西夏的各村寨,如果能改过自新,马上向朝廷效忠,同样将属于他们的丁壮送回去。依然死心不改的各村寨,那就不客气了,甚至连同他们的村寨都要强行抹掉,以便朝廷未来好统治这片山区。

    那些贵族与将领,继续甄别出来审问,老实交待的,录下口供,签名画押,留下“案底”,也释放回去,并且多少给朝廷一些和平派大佬一个交待。

    不过这个数据不是很准确,主要是刘昌祚那边还没有仔细统计,回来路上还要继续抓捕战俘,甚至顺便扫荡一些屡屡入侵过环州的村寨。当他们回到肃远寨,休息好后,又要出兵萌门三岔,向盐州进发,在盐州与王巨的军队汇合。后面还会发生一系列的战争,包括扫荡横山一些桀骜不驯的各部族。只是规模不那么大罢了。

    因此这是一个大约数据。

    还有一条更好的消息,数次战役下来,宋军共缴纳了近七万匹战马。

    马一直是宋朝最头痛的问题,看一看各个群牧使,几乎都是大佬,小宋。欧阳修,包拯,王安石……

    所以在史上熙宁三年群牧判官王诲上书。嘉佑六年以前,秦州持券买马。每年不下一万四五千匹。嘉佑七年朝廷置买马司于原渭德顺三州军(指薛向的那次置买马司),皆选良马售以高价,可以券马法坏,类多死损,枉费钱帛。请令原渭每年增买马一万匹,使臣优加酬奖,及出钱帛以偿马价。

    这份奏折包含了好几个信息,一是薛向那次马政改革。确实买来许多良马,而不象以前那样用次马充之。

    二这个马还没有养好,虽然买来了,许多马因为没有养好,却死掉了。

    三薛向用解盐充当马价,但因为西夏青盐的冲击,效果不大,因此王诲请求朝廷另出钱帛购马。

    四就是尽管薛向马政改革后,买来不少良马,可骑兵仍然严重缺马。

    当然。这也与赵曙的几次诏书有关,一匹良马只给三十贯钱,上哪儿买去?甚至买马数量越来越少。三年只用解盐换来一万七千一百匹,一年还不足八千匹。

    因此赵顼下了一道诏书:原渭州、德顺军自今三年买马三万匹,买马官以十分为率,买及六分七厘转一官,余三分三厘均为三等,每增一等更减磨勘一年。岁给三司及成都府、梓利州三路纳绢共十万,与陕西卖盐钱相兼偿马价。

    这就成了张居正的考成法,将买马数量与政绩挂钩,买得越多。功劳越大,甚至完成数量的百分之六十七。能加一官。

    宋朝的马缺口太庞大了。

    即便王巨与蔡挺得到大量战马,还不能满足宋朝战马的需要。只能说将稍稍缓解了战马的稀缺。

    但是王巨也不打算将这些战马交给朝廷,环庆路缺少养马基地了,不过河东路与府麟路、鄜延路、泾原路、环庆路、秦凤路却能抽出来大大小小的草场。

    因此两战结束后,章楶已经派出一些人手,暗中去这五个地区考察,特别是秦凤路,广大的渭塬地区,王韶只开发了三分之一。并且下一场战争就在哪里爆发,所以秦州是考察的重心。

    考察好了,王巨立即将这些战马分交给各路官兵,直接交到军方手中,而非是各个马监。这还是他少年时的想法。

    放在军中还养不好,王巨也没办法了。

    但它也是收获之一,若是包括蔡挺从天都山行宫里抢来的财富,仅是这两笔收入,就相当于这次战争费用的四分之一了。

    不过非要看不到,那也没有办法。

    杨绘一口气跑到庆州,此刻庆州城中百姓正在欢歌载舞。但杨绘却是越看越来气,他又怒气冲冲来到州衙,劈开脸就责问章楶:“王巨不是说好议和的吗,怎么又打起来了?”

    章楶听了很不高兴,一是杨绘这种责问的语气让他很不高兴,二是他的称喟也让章楶不高兴。

    不就是你资历深一点吗,官职高一点么,但以王巨如今的声威,凭什么你直呼姓名哪!

    他正要说话,韩绛使了一个眼色。

    章楶一直未担任过京官,不知道杨绘的难缠,但韩绛知道此人很不好惹的。

    他主动替章楶回答:“元素,原先子安是诚心想与西夏议和,不但释放了宋吉,带去了议和信,后来又释放了大多数战俘中的重将与西夏各贵族,以表达议和的诚意。”

    高,章楶在心中说道,实际那批贵族释放回去,已经开始图穷匕现了。并且也不是为了表达议和诚意的,一是继续故意迷惑敌人,二是坑宋吉,三是借这些人的嘴将马岭川之战与天都山之战几个真相传递给西夏三路人马,让他们士气继续低靡,四是让他们夹杂在军中,到了劣势出现后,好让他们带头投降。

    但韩绛将时间颠倒一下,效果就成了两样的。

    不要讲道理,没有道理可讲,西夏人诱杀了保安知军杨定,这是何等的羞侮,做为枢密副使邵亢却上书说,天上财力殚尽,未宜用兵,唯当降意抚纳,俟不顺命,则师出有名。

    什么时候才是俟不顺命呢,杀了杨定不算,出兵庆州恐怕都不能算。大约到了陈兵长安,危及宋朝安全,才算是俟不顺命吧。

    所以不能打。只能抚纳……

    关健是宋仁宗时就开始抚纳,不仅默视了没藏讹庞侵耕。每年还送金子送银子,管用了么?

    因此问题就来了,你说忍无可忍,他说民生,你说西夏变弱了,他说还有契丹相助呢,这个理儿没法说了。

    韩绛也不想与这个杨大才子论理,他继续说道:“然而西夏就是不听。一心想图谋我环庆二州,元素,难道为了议和,将环庆二州割裂给西夏?”

    “这个,这个,这个可以慢慢说嘛。”杨绘支吾道。

    “是啊,是可以慢慢说,因此子安给了他们两天时间撤退,西夏人仍不撤退,王子安依然没有出军反击。可到了第三天西夏人不担不撤退。却从天都山调集了七千兵马,先是拿下肃远寨,然后又试图攻克永和寨。永和寨在哪里。你知道吗?”

    杨绘初来乍到,这个小寨子他还真不知道,因此摇了摇头。

    “它就在环州的前方,永和寨一失,环州则十分危险了。我军要不要反击?”

    杨绘又无语。

    这便是王巨一封议和信的好处,不管怎么说,就是你们想要和平,俺都占了理。

    “看到事态危急,老夫立即又命令杨文广带着鄜州兵马前来支援。蔡挺也出兵天都山,实际非是为了天都山。否则蔡挺都不会一击而退了。其实这就是逼迫西夏人撤兵回去。”

    章楶在边上听得差一点想吐,杨文广出兵。乃是王巨请求的好不好?

    “即便如此,西夏人依然不撤,相反兵力集中,西路军集于西谷砦、永和寨试图拿下这两寨,再图谋环州。东路军则集结于柔远寨与荔原堡,试图将这两寨拿下,让大顺城成为孤城。看到西夏无可救药,王子安这才发起反击。”

    真是这样……杨绘整听傻了。

    章楶正在喝茶,差一点将茶水喷出去。

    韩绛忽悠杨绘,那也是无奈,杨绘是言臣,可以风闻言事,可以弹劾所有大臣。

    此战过后,可能反对王巨的人很多,多数恐怕是因为嫉妒王巨的大功,也只是眼红这个功劳罢了,但大战的原因无可挑剔,是西夏人入侵庆州,而非是宋朝攻打西夏,大战的结果同样无可挑剔,都这样大胜了,还能说什么?难道大败才是对头的。

    不过有一些极少数是严重“和平派”,他们是不可理喻了,其中就包括这个杨绘。因此得说得杨绘无法挑剔,反正这个家伙也不懂军事,又不在前方,不了解又不懂,能忽悠……

    “这样吧,具体的安排乃是王子安,你去找王子安。”

    “王巨呢?”

    “他在前线,白豹城吧,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得将这个人立即送走,现在庆州有很多秘密,特别是庞大的战俘。

    对于战俘,反对王巨做法的更多了,认为这很不仁爱。余下的人还多是中立派。只有极少数人支持,比如韩绛。

    这些战俘送回去,拿起兵器,又是士兵。

    就象上次送回去的一些战俘,这次又让西夏人集结起来,放在军中了。并且还有一些人又被重新捉住。

    不能释放,除非西夏真心想与宋朝和平了,但看西夏这架势,可能吗?

    西夏皇宫里的那个疯狂女人可是一个不怕事的主。

    这些战俘不能让杨绘发现,否则回到朝中,一定会因此而发难。

    杨绘匆匆骑马去了白豹城。

    看着他离去,章楶问:“韩公,此人会给子安带来一些麻烦。”

    “勿用怕,恶人须有恶人磨哪。”韩绛说道。

    这小子如果到了前方军中,若不识相,都能被王巨干掉。干掉了又如何,马上王巨就要兵发盐州,整个大军都在敌境,天知道是谁干掉杨绘的。

    “唉,国事如此……”

    “质夫,你也不用叹气,主要还是仁宗时,屡屡失败,国家颓唐,所以反战的士大夫占据多数。不过从现在起,屡屡大捷,国家财政也在转好,那么会有越来越多的士大夫支持边事了。”

    这也有王安石的功劳。

    如果不是王安石变法,就不会产生宽裕的财政,没有钱,怎么打?

    至于王巨的提前裁减禁军,坊场河渡与棉花,韩绛没有再提了,况且王巨要这么多功劳干嘛?难不成做一个二十来岁的首相?

    另外韩绛也疏忽了最重要的一条,不是有钱就能代表着胜利,得有人有这个能力,才能将金钱化为胜利的果实。

    不过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如果不是仁宗时那三场惨败,苟和派不会有那么多。

    杨绘风尘朴朴地去了柔远寨,柔远寨的尸体一起掩埋起来,不过自柔远寨起一直到白豹城,整个道路的地面,都沾着斑斑血迹。

    “这个杀神,杀了多少人哪。”杨绘心中痛骂道。

    当他来到白豹城,只看到一些战俘,以及少量的宋军,他问:“王巨呢?”

    他下来是以中使的身份下来的,宋朝的中使便是后人嘴中的钦差。一名士兵老实地回答:“明公带兵前往盐州了。”

    “啊,”杨绘吓了一跳,不行,不能让这小子继续下去了,连忙上马,继续追赶下去。

    追着追着,天就暗了。

    突然从前方山林里窜出一些当地百姓打扮的山民。

    杨绘也带着好几名侍卫。

    但这伙山民人数达到了一百多人,并且个个手中拿着武器,一下子就将杨绘几人团团围住。

    这架势儿,杨绘敢下令让几名手下反抗吗?况且他本来就是一个和平派,因此壮着胆子问:“你们是什么人,敢围住本官!”

    可他弄错了,这个本官吓唬一下宋朝百姓还可以,眼下这一带山民还不属于宋朝的百姓呢。

    甚至那伙山民连宋朝话都听不懂,只是用党项语叽里哇啦地说个不休,其中一人指着杨绘的大红官服。

    坏了,杨绘心想。

    宋朝的官服很有讲究的,分为朝服、公服与时服。杨绘穿的乃是公服,元丰未改制之前,九品到八品是青色公服,六七品是绿色,也就是王巨着的颜色,四五品是朱色,三品以上是紫色。韩绛着的便是紫色。

    但一个四到五品的官员,已经算是一个高官了。

    这伙人眼睛立即放出光亮,扑上来,七手八脚,将几人摁住,五花大绑,可能因为王巨带着大军北上了,这群人害怕王巨报复,又用发出锼味的汗巾将杨绘几人眼睛蒙住,然后往前推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