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了。
“你考虑好了吗?”老法师问道,但他已经伸出了手,一个手指粗细的银质广口小瓶被他夹在指间,递向那位王子殿下,于是,偌大的厅堂之中,连细微的呼吸声也在这一瞬消失。
年轻的皇子沉默了一刻,但最终个还是伸手接过了那瓶子,抽出佩剑的一截,划过指尖,他将几滴血一滴滴的点进其中,
滴入了鲜血之后,瓶子便开始一点点的通透起来,仿佛可以模糊的看到,血液在其中汇聚层成一团,微微旋转。而当师反手取出另外的一个瓶子,两股细微的雾气就各自从瓶口喷涌出来,组成了灵动摇摆的线条,互相交织。
不,应该说,没有混合。
血液的烟雾在空间中扭动着,逐渐向中央靠拢,缓慢地旋转着,却抽紧了每一个观察者的心脏。一个沙漏刻度的时间就在这寂静中一点点的流淌而过,不过从始至终,那两道红色的雾气,却仍旧只是沿着同样的轴心不住的旋动,直到最终个蒸腾着,消失在空气之中,依旧分成泾渭分明的两组,没有一丝一毫互相融合。
怎么这样?
一群人这个时候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窃窃私语,胡乱的猜测随即变成了嘈杂。
没有人知道这个魔法的具体效果了,但如果血液无法融合,是不是就代表着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的关系?难道说那位国王陛下的决定并不是久病卧床之后产生的某种臆想,而是货真价实的事实?
“本杰明大师,能否冒昧请问,这样的结果意味着什么。”用手指在面前的桌子上扣出咚咚轻响,让周遭的喧哗平复,弗拉基米侯爵第一次开口道。
“代表两份血液的贡献者之间。不存在任何联系。”师的回答,让周遭的气氛一下子就诡异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年轻的皇子身上,看着他脸上的错愕,逐渐转化为愤怒。
“本杰明师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他缓缓地开口道:“您是说,我的血液和陛下没有任何联系?我与他之间,不存在有任何血脉的关联是吗?”
“是的。”
“那么,你们还等什么?真是应该恭喜你们,你们抓住了整个图米尼斯王国,最大的一个冒名顶替者。这真是足以流传千古的传奇故事,是不是?”王子的声音如常,只是带着隐隐的愤怒和嘲讽。
“等一下,”
这个时候,能让所有人安静下来的。也只有那位师的声音:“完全不相融合?”他皱紧眉头,喃喃自语:“只要是人类。血液中多少都会有相似的部分。可是这个为什么会出现完全完全不融合?那是人类和非人物种……不对,只有野兽,才会出现这种问题。”
“大师,您是说,他其实是个变成王子的怪物?”一旁的弗拉基米问道。不过话语出口他便顿住了,然后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这可不是那些蟊贼的小事!而这个时候给事件定性毫无意义。应该是先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假货给……
“不对!”本杰明抬起头,目光里微光闪烁。“你!”他向密探头子问道:“刚刚的血液,你确定你是从国王的身上抽取的?”
……
“你是故意要让事态变成这样的?真是奇怪,为什么要故意让那结果对你不利?”
“因为我的一个朋友曾经说过。钱财天降,不如失而复得。”
“额外获得的不如不增不减的?这可真是我听到过的最愚蠢的几个理论之一。”
“这是人类独有的思考方式,以及感觉……您这样的高等生物,恐怕是未必会理解的。而且,这句话说的是在心理上的感觉,而不是真正的得到或者失去的问题。”詹姆斯在思索中回应道:“爱德华说过,经过波折得到的东西才容易加深人类的认知中的印象,曾经失去,又再一次得到的过程会加倍的刺激人类的脑让他们产生更大的感情,欣喜,或者是愤怒,都可以成倍的增加。这就是人类,一种渺小却伟大的生物。”
“听起来,你好像对于这个爱德华格外推崇。但同样作为人类,你真的认为他,就一定比你聪明吗?”
“他的智慧,不是我这样的笨蛋可以相比的。不过,现在就请您出手,处理掉那位国王陛下吧,不需要隐秘什么,只要杀掉就好。”
“这个……是通过内侍取得的,普通的骑士是不能够轻易接近陛下,这也是为了安全的考量……”
大厅里的骚动,随着王国隐秘骑士团团长的语声而沉寂下来,低下头来躲避那位师凛然的目光,弗拉基米侯爵半秃的额头已经被汗水渲染的一片油亮。虽然从国王陛下那里取得血液的过程他跟随监视了,但确实并没有刻意地关注,而现在想起来,那装血的容器很小,几个内侍想要做点手脚调换血液其实非常容易。
因为那位陛下严厉的命令,所以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就会集中到那位王子殿下的身上,谁又能想到事实里有那么一些反向作用的?
隐秘骑士团的团长大人暗暗地磨了磨牙齿——幸好师的魔法足够精细,否则的话,这几乎就是一次毫无痕迹的陷害,没有人会质疑一位师的法术,更不会有人想到血液来源的问题,那么这位王子殿下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自作聪明!”
师冷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在讽刺那些调换了血液的人,亦或者是弗拉基米的推脱。然后他站起身:“小家伙,跟我来。”他向斯特兰点了点头,语气中的冰冷似乎有了一些融化的痕迹。但却让年轻的皇子愣了愣:“陛下他不是在……”他的目光在大厅另一侧的门扉上扫过,但随即沉默下来。
显然,那位陛下的精神状况已经不属于正常之列,那么一个替身也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于是在那两人身后。所有人纷纷起身跟随,不过却被拦截下来。
“陛下如今的身体仍旧有些虚弱,所以各位就不要一起来了。”弗拉基米的声音恢复了冷漠,但贾斯伯侯爵那张面具般的笑容却适时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团长阁下,我知道您是关心陛下的安危,但我们这些老朋友们的忠诚,也同样是奉献给我们的陛下的,不是吗?”
王国的密探头子和财务大臣就这样静立相对,目光交汇时,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怀疑。
王国隐秘骑士团的权利永远隐藏在暗中。除了国王陛下之外没有人真正了解他们的组成,但作为国王最为亲信的臣子,贾斯伯侯爵却多少知道一点儿——至少知道那个kkk对于皇宫内的大部分事物也有插手的权利,尤其是在那次刺杀之后,原本的内卫就已经被他们的成员替代。所以。如果弗拉基米有那个意图,想要做出这些事情实在是再简单不过得了。
费尔南迪斯家族的血脉在最近的几代里。已经开始面临着逐渐淡薄的危机。三世陛下对于同辈亲属敏感的打压,以及对于亡妻十余年的忠诚,更是让这种窘况加剧……尤其是视线在,如果两个王子相继被死亡以及疏远,那么王国的血脉,就有很大的可能。要落到旁系的手中,而其中,有能力插手后宫事物的这位金鹈鹕,他的儿子似乎是皇帝陛下少数几个亲族的后裔了……
短暂的对峙很快就宣告结束。因为师的声音已经响起:“伯爵以下哪些家伙,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于是所有人再一次沉寂,短暂的目光交流之后,只有六人开始迈动脚步,跟随在两名侯爵身后。
这一支奇异的队伍就这样穿梭行进在卢浮堡内长长的回廊中,一些机灵的仆人们早已就在前面预备,所以所过之处一片静寂,沙沙的脚步声反而让人心头发臣,似乎蒙上了一层沙砾一般沉重。
微微垂着头,跟随在那一袭暗青色的长袍后面,詹姆斯悄悄地伸手按压着额角和眼睛——
脑海中,那个怪异的声音已经消泯,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的静谧——就在片刻之前,当他的请求落下时,那一道黑色的雾气已经仿佛一柱泉水,腾腾从他的身上冲了出去。
可这浓烈的黑暗,仿佛是个仅仅只出现在他的眼前的错觉,不会被任何人查知。甚至那雾气一般的黑暗还特意在那位师的面前绕了两圈,让詹姆斯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口腔之中跳了出来……但是自始至终,那位师都一直在询问着血液的事情,对于那擦面而过的黑暗,没有做出任何一丝的关注。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理解了自己的意图?
或者说,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自称为‘主人’,而詹姆斯能够想到的与之相关的,就只有那个托马斯法师的‘主人’了,难道是一个力量绝强的更加高级的法师?不,不对,他对于人类,神以及魔网的形容都足以说明他的身份。
一个力量强大的……不明生物。
自己,看来是得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了啊?只不过,这对于自己有什么益处?自己能够依靠他吗?他是否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对于自己这个一无所有的家伙别无所求,还是如同那些传说之中的恶魔以及魔鬼一样,会要求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
灵魂,那又怎么样呢?如果失去了灵魂就是获得力量的代价,那么自己是否真的需要犹豫?
年轻皇子的嘴角,扬起一个淡漠而嘲讽的笑容——答案或者早就已经得到了吧?如果能够获得足够的力量,能够报仇的力量,罗斯帕尔?冯?詹姆斯?朱尼尔是不会顾忌任何事情的,哪怕那是传说中最为可怕的结果。
轻轻叹息,他忽然抬起了头。
师的脚步很快,长廊几乎已经到达了尽头,但就在那两扇门扉被前导的侯爵推开时,王子的眉头忽然皱紧了——眼前一条走廊里颇为空旷。可是空气里却带着某种城中的意味,以及一种非常细微的……异味。
一种非常引人注意的味道。
深吸了一口气,年轻人的眉头越发紧皱。
他已经回响起来这个气味……那是这些天以来,似乎已经习惯了的几种味道之一,不过问题是,出现在这里,那么象征的东西就有些……可怕了。
因为那是……血的味道。
另外,这条走廊的空旷,实在是有些不大自然。
为了预防万一,将皇帝挪移到另外的秘密居所当然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这个地方从建筑的结构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更深的防护,那么人手方面,就尤为重要。
这里什么也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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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已经不再是一个房间了,而是一个地狱。
或者,地狱什么的。也并不算是准确的形容,准确的形容是……血海。
那两扇华贵的门扉。似乎就是通往另外的一个世界的入口。洁白的墙壁,带着藤蔓花纹壁纸,金色的灯饰清幽的光线,还有窗外落日的余晖之下那些那些被镀上了一层金红的植株的绿色……林林总总的一切就在这七尺高十尺宽的方形界域上被分割开来,当视线穿过这界域,能够得到的信息就被纯化到单调的程度。
血痕。血迹,血染,血液,血血血血血……浓稠的血。淡薄的血,汇聚成一汪的血水或者是散落的血点,铺开在周遭的每一寸每一分的平面上都是刺目的猩红,视线中可以分辨出这座宫室里面所有的物件的轮廓,只是原本上面那些华贵或者优雅的颜色花纹装饰之类的东西已经完全被零落的红色铺满了!那是流动的凝固的带着一点点紫色褐色的湿润的或者少许干燥的红……
“唔嚄……”
贾斯伯侯爵猛地从呆滞之中清醒过来,那可怕的腥气冲进他的鼻腔,引发一阵剧烈的内脏的翻搅,这位伯爵捂住嘴,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却并不能够维护他作为贵族的优雅仪态,,
这血腥的味道是如此的浓烈,几乎凝成实质,即使被称为黑暗中行动,号称见识过尸山血海的隐秘骑士团的团长阁下,喉结也不停地颤抖着,必须用尽意志力,才能来压制住腹中那种翻江倒海几欲夺门而出的感受。
师挥了挥手,一股暴风便就此卷起,将那股浓密的血腥气味吹散了一些。
“陛下!”
“是陛下……诸神啊!”
“不可能……”
所有人,包括陛下,已经都……都……
因为如果仔细观察,在这一片猩红之中实际上还是有不少杂乱的颜色。黄的或者绿的或者白的,柔软的粘稠的……人类的内脏就散落在那些血液中间,像是出于一种极端的恶趣味而摆放的装饰。而在那中间,几个单独被摆放在一些特别高处的东西,就更加显眼。
人的头。
内侍的,宫女的,守卫的……十几个人头整整齐齐地被码放在壁炉的空间上,仿佛一种荒诞而奇异的背景,而在他们的前方,作为主体的,是搁置在那张酒桌上的,一颗中年男子的头颅。
无神的双眼似乎还在冷漠审视着面前的一众臣子,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无能。
仿佛负责眼睛开闭的肌肉,已经被那巨大的恐惧给麻痹了,于是连眨眼这种事情都做不到……
师微微垂着目光,面沉似水,脸上的沟壑似乎增加了大半,眉梢眼角,也在微不可查的不住颤抖。
一位国王的住处当然不可能毫无防护,特别是这里,因为不是原本居住的宫室,所以他还特别进行了一些法术的防护,但是如今,一切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发生,场面是如此的惨烈,可是这里的法术陷阱却没有任何被触动的迹象,甚至那些被血迹渲染的临时法阵都没有发出警示!这对于一位师,尤其是一位防护系的师而言,这简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侮辱!
对手到底是一个
“啊,一不小心,力量放出的有些大了,你们这里的那些自称为神的东西制作出来的这个……嗯,是叫做魔网吧?对于能量的汇聚还真是很有帮助。”
詹姆斯感觉自己的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实际上他知道,直到刚才那一扇门扉打开之前,对于这个自称为主人的声音,他依旧不过是将信将疑,虽然对方帮助他删改了师的血脉监测,虽然他也让对方出手杀掉那位国王陛下,但是心中也没有什么这一切会真正发生的实感。
但现在,现实已经夹带如同山岳一样沉重的真实凌空落下,詹姆斯望着一片血红之中,仍旧瞪着自己的国王的头颅,感觉自己挣扎一点点的陷入到激烈的思绪互相争斗的漩涡里,并且很快就额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