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活动的是一只手,一只修长,苍白,光滑得犹如女子一般的手,比这个世界上最为优雅的贵族的手掌还要整洁万倍,黑影在这毫无瑕疵的手掌边缘好像蛇一样扭动。露出其中一柄精致华丽,好像礼仪饰品一样的长剑,剑柄上镶嵌着数不清的宝石,即使透过那同样被幽影围绕的皮鞘,仿佛仍然能看见那一抹灵动的寒光。
然后,阴影稍微退却,露出之下露出苍白而高傲的下颌,他如刀削一般的面容冷漠如冰,双眼中不见瞳仁,唯有浓烈的黑色火焰孕育其中,跳跃不休,而雾霭一般的黑暗则环绕在他身体四周,呼啸尖嚎的风声构造出了他的话语,他的狂笑——
“真神啊……真神?真神啊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这个多元宇宙,这无数个位面无数个世界无数个存在里,除了我意外,竟然还有一个敢于自称自己为真神的家伙……啊哈哈哈哈哈。”
狂笑着就这样不断的持续,但那笑声中却又不存在多少喜悦,或者说,包含了太多的疯狂,所以已经容不下任何其他的存在……直到不知道多久之后,才有一个声音——另一个声音在狂笑中低语,冷厉如刀:
“这是那个小鬼吧?他叫什么来着?艾特?艾德?算了,不管如何干得很好啊……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个最好的办法嘛?没有比这种方式更快的了吧?自己不动手,让这些老家伙们开始动。还真有趣啊!比当年傻乎乎的我乱闹出来的强多了,只不过啊,这样不得不动的感觉。还真是不爽呢。一定很可笑吧,不过说起来,我的某些老朋友,说不定会气得跳起来呢,这个小鬼可是把手伸到了她的领域里了啊。”
他慢慢的站起身,黑暗在他面前扩展,延伸到周遭。仿佛铺开了一层无比纯净的黑色地毯,他缓步向前,身影随即便被融进那阴影之中。只留下与笑声同时暗弱的喃喃细语“而且,那个兰森德尔,居然可以利用这样的方法来玩,真是让人有些……饥饿啊?”
阴影延展。淡化。刹那间已经与那魔网的颤抖一起穿透了数重空间。
鎏金花纹的厚重木门被缓缓推开了,低沉的吱嘎轻鸣穿透耳鼓,空气的流动和光影的幻化,打破门背后宽阔厅堂的宁静,黑色阴影构成的人形在这一刻显现出全身的样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色长发,精致的镌花短袍,垂过膝盖的下摆和一条暗红如血的领巾让他看上去极端诡异。却又风度翩翩。
“好吧,几十年没来。这个该死的极星营帐还是这幅德行!能不能改改这个该死的环境?每一次都让人像是糊了一身的垃圾一样,又臭又重……真讨厌。”谋杀之神嘀咕道,然后迎着几道目光抬起头,扫视着其中的男男女女:“哦哦,人真不少,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来的呢。”
他走过完全由洁白的大理石铺就,发散着光洁投影的地板,目光胡乱的在周围游动:“不过,我应该说该来的都没有来吗?虽然说上次自然之殿遭受到了‘不明身份’的敌人的攻击,不过至少西凡纳斯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吧?好吧,对了,他跟塔烙斯正玩得高兴,确实是也不应该出在这里,那么怎么办,大家一起到他那里叨扰叨扰?好久不见,我倒是还挺想”
“你又想要干什么?”冷漠的声音不急不缓,但却带着无法形容的寂然苍凉,并不是出自于任何一道目光的主人,而是源自于他们身后的一道暗影。
也不是暗影,实际上他就站在一片光亮之中,只是身体上那件深灰色的连帽修士长袍不仅遮掩住了他所有的身体,而且好像可以吸收所有的光线,因此即使他没有刻意隐藏身形,周围也没有大到足够遮挡他的东西,但是就是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想干什么关你屁事?改改你那个看谁都不顺眼的毛病吧!反正你也懒得出手。”
谋杀之神粗声粗气的回应道,盯住对方兜帽那张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阖目面具。但是立刻就摇头叹息:“我倒是很想这么说啊,我的老朋友……不过很可惜,这一次你们可不用看着我,以巴尔,米尔寇和班恩的名义起誓,这次的事儿真的不是我干的……”
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笑话当然不能让任何人信服,尴尬就这样持续,一直到众人中那位有着一头几乎垂到地面上的光滑红发的女士开口。“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们还是回到刚才的议题上比较好。”
“自然之殿确实是经历了一场战斗,但是并没有产生太多的破坏,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女子的声音悦耳清脆,终于稍微拂去了剑拔弩张的沉郁气息,于是,一位身穿着法师长袍的老人轻咳了一声,如此说道:“通过魔网输送出消息的手法,确实很少有神会去使用……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件事情与那个上古邪物有关。但我的意见更倾向于它是一个无聊的陷阱。从他还建筑了一系列的新的通道这一点来看的话。”
“如果是那样的话,它又有什么必要这么做?他认为这能够吸引我们进入主物质位面?这看起来可不是他的一贯作风,太愚蠢了吧?”提出反驳的神祇握住剑柄,一层暗金色的光晕在他的全身铠甲上闪耀,也让所有人为之侧目,“什么真神之类的事情,兰森德尔真的会做吗?”
“是啊,伟大的晨曦之神怎么可能会自称真神什么的?难道这不是希瑞克才会做的事情吗?”谋杀之神立刻怪声怪气的插嘴道:“嗯嗯,这说不定整件事情都是希瑞克的阴谋。反正伟大的英雄之神,托姆陛下是如此正确,他的朋友晨曦之神更是如此光明……那么希瑞克肯定是这件事情的主谋。他又想要干什么呢?是不是跟那个该死的上古邪物达成了什么协议?然后又要伺机谋夺某位善良的神祇的力量啦?”
聚集在这神圣的诸神汇聚所内的,所有的神都在皱起眉头,不过没有谁去斥责这些无聊的嘲讽——与谎言王子这样的疯狂存在去讲道理根本就是不理智的行径,尤其是在他自认为得到了什么把柄的时候:
“所有神都在观望,所有神都在行动,悄悄地,用着最龌龊的手段观察着。寻找着最好的机会,更多的撕下来一块肉。不过,结果怎么样呢?主物质位面越来越严密。连一点神力也投不进去了,于是大家都慌了手脚啦,这可怎么办啊?”
谎言王子嗤嗤的冷笑,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翘起了脚一颠一颠。自顾自的说着自己想说的东西:
“不得不说,那个小鬼,嗯,那个上古邪物这一招儿用的真不错,我是甘拜下风。与其弄出一个乌龟壳一样的东西让你们用铁锤来砸,还不如给一二个口子让你们自己把脑袋钻进去,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成了个天杀的比试胆量的游戏!哈!好啊。太好了,我就喜欢这样的事儿。真带种!”|
“我们必须取得共识,这样才能够对于……”
“嘿哈哈哈哈……取得共识?说得真动听,可能也只有你托姆陛下才这么想的吧?可惜,我虽然没参加过几次在这里的碰头会,不过就我所知,除了老头子下发命令那几次之外,聚到这里的家伙们曾经谈成过什么事情吗?当然,那些偷偷摸摸的开了单间一对一的家伙们另说?”
谋杀之神不屑地打断了勇者之神的劝诫:
“所以啊,我来这里也不过就是想看看你们的样子,看见你们这帮高高在上的家伙一脸便秘的表情在这里胡说八道,这样的娱乐可是最高级的,几千年可能也出不来一次的吧?”
他随即站起身来盯着勇者之神,漆黑的目光像是两团燃烧的黑暗,让他的面容看上去更加苍白而诡异:“虽然伟大的托姆陛下不会听我的话,不过我倒是也不妨告诉你……不管你多想要快一点平息这件事情,这里的这帮家伙,还有那些个没有到这来的家伙们,都不会同意的,谁也不会愿意自己的那点东西赔了,让别的家伙们赚了。至于人间?哈,谁管那些蝼蚁一样的家伙们是死是活?只要没死绝了就是了,反正这万八千年里,他们闹到差点毁灭也不是一回两回,十回八回了……哪一次不是很快就回复了?”
就像开始时一样,他毫无征兆的转身,目光落在大厅上的一座窗棂之外——无数的星光闪烁明灭,组成了这个空间特有的自然环境,盯着这个被誉为‘众神会议所’的空间看了一会儿,才仰头发出又一阵的狂笑:
“再无永恒的神位……须知你们的命运,从此系于凡人之手。凡人信仰,你们就存在;凡人不信仰,你们就死亡……啊哈哈哈哈。”
笑声随着那扇漆黑的,刻画着紫光骷髅的门扉的关闭声而就此消泯,偌大的厅堂中安静如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诸神们,回味着谋杀之神最后的那句言语——那是神上之神留下的最后的告诫,最为严厉的规则,无神敢于忤逆。也无神超脱其外。
“这个疯子……”
身穿法师袍的老者开口打破寂静,却将所有人能够说出的唯一一句话也说完了,他顿了顿手中的法杖,似乎向每一个人示意,又仿佛不过是在随意的做出一个动作——然后他转过身,走进这个空间里唯一属于他的东西,那扇门扉。
法师之神的动作似乎是一种无言的指引。诸神的化身各自点头示意,纷纷涌向属于各自的门扉,不过数个呼吸间,极星帐幕之中,就已经只剩下了一片空寂。
而喧嚣,在随后的不久,开始陆续地光顾整个大陆。
深沉的,淡薄的……数道光辉,分别在大陆的某一处闪烁,将无形的魔网翻搅出凌乱的形态。高耸入云的光辉冲破天空。刹那间消散三层为千丝万缕洁白之中带着淡色的光芒,然而那光芒如浪,推动了天空之中的云层。挟带着它们,就这样向外翻涌!
无数的人在抬头上望,为这一幕而欣喜或者惊恐,他们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然而却能够感受到,夹带在那光芒之中,令人欣喜愉悦。或者是惊惧膜拜的感情
极北之地终年不休的风雪,在那一瞬也停驻了一刻,天空之中密布的彤云疯狂翻涌。云层的边沿被染上了一层燃烧的艳红,似天神的战车正载着熊熊火光巡临大地。道道的阳光从云隙间投射而下,如一道道光辉的利剑直刺大地。
光芒之下,一艘浮空巨舰。正悬浮在一圈诡异矗立的山峦之中。一座漆黑的高塔,静静地高耸在它的下方,无数明亮的光带温和的从塔身之中,从四面八方伸展开来,连接在那巨舰下方。战舰的甲板上,师阿尔伯特仰起头,目注着那视线远端的天际,目光中带着难免的震惊……
“一个。三个,那边还有……”
半响之后。他才终于收回目光,惊讶地低声自语。
但而就在这时候,天光昏暗,漫天风雪无中生有地重新出现!呼啸的暴风翻搅着云层,将光线重新收回到他们的身体里,耀眼的电光如蛇虫一般在其中穿梭,而周围的温度急速下降,永冻的大地上,大片的冰层涌动拱起,根根冰棱次第竖起,无数的破裂声仿佛闷雷一般连声响起!
这一连串的变动是如此之快,甚至连战舰上的魔法护罩一时间也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层厚厚的冰晶一下子从四周凝结过来!整艘战舰都开始慢慢倾斜,阿尔伯特呼出的一口气尚未来得及结成白雾,就直接化成一堆细粉,随风飘洒!
师皱起眉头,双手连挥,战舰上的冰块纷纷炸裂,从空中滑落,但他的眉头却皱的更紧。
“要么就是无人关注,这一下子却全都惊动了……我说爱德华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真是疯了,都疯了,全都疯了!唉……女神啊,救救这个世界吧。”
半夜过后开始幽暗的雪花开始轻轻地降落。破晓时分,湿粘的雪花已经铺满了罗曼蒂的大街小巷,给屋顶铺上了一层白毯。
可惜与那一层薪柴的灰烬混合之后,不仅没有给这座王国的首府增加一点点诗篇之中的美感,反倒使这个城市愈发显得丑陋、一栋一幢的房子看上去很脏,七歪八斜,象是马上要坍塌。一切都变得很阴暗、没精打采。直到等到太阳升得老高,人们开始三三两两的出来活动的时候,这种感觉仍旧没有消失……
或者,是雪来得太晚了罢。
总算等到太阳升得老高,人们开始三三两两的出来活动,一辆辆的马车穿过大街,迎来送往着那些偶尔走出家门的贵族老爷,时不时地,一两个‘心善’的小贵族们就会高高抛出几个闪亮的铜币,让墙角下面抖动的仿佛风中艾草的乞丐们挣扎着爬起来,用笨拙可笑的感谢和追逐的动作来引发他们的一串笑意。
从那一幕幕熟悉的景致上收回目光,贾斯伯侯爵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侯爵大人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甚至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些乞丐们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而他如今之所以叹息,只是因为,那里的乞丐,实在是少了一些,往年应该是有个二三十个的。
至少的。
虽然在向王座上的那位陛下献媚的时候,每一个贵族都少不了来上几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类的词儿,但是这几百年来,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个贵族,真的会将这些词汇当作是自己应该实现的目标的……风调雨顺那是法师们才能够去设想的东西,至于说国泰民安?哦,当然没错,不过这里面的‘民’说的可是臣民,而不是平民呦?
这一点可是万万,万万,不可以弄错地。
古往今来,大陆上的数百个国家,能够顾得上臣民的安定的,就已经是少有的好国家啦,至于说平民里面每年是不是会有个小半成左右的变成乞丐??啊拉,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新陈代谢么?没有死亡哪来的新生,不然你是要让那些丑陋又野蛮,还根本无法耕地做工的老家伙们浪费粮食?那把贵族们往哪里摆呢?
可惜,今年的乞丐,可真是少啊……
图米尼斯王国的财务大臣又叹了口气。
没有办法,谁让王国今年开始了大规模的征战呢?于是,很多本来应该在外面讨饭的家伙们就这样轻轻巧巧的被收进了军队,到战场上去送死了——当然,从结果上来说他们都是会死——可问题是,死在战场上,那是要钱的!
征兆费用,口粮,还有武装……
都是钱!
众所周知,打仗就会有损耗。